“丢人现眼的东西!害得我还要走这么远的路来找你……”
田光宗哭得比待杀的猪还要惨,因为吸了凉气,他咳嗽起来,看着好不凄惨,真像是被后妈虐待的小可怜。
贺小溪有点于心不忍,也怕真把人打出个好歹来,想上前去劝,却被高成拦住。
高成:“我来处理。”
他用热水冲了一杯甜炒米花,招待客人。
贺家,主要是贺明隽不喝茶,而且农村多是用糖水或这种甜米花待客,高成便入乡随俗了。
这对高成来说完全是小场面,他很快就把人安抚下来。
高成也没邀请人去屋里坐,等田光宗的后妈把甜米花喝完,他接过杯子放好,又拿了两件礼品。
“虽说他来得突然,还闹得不愉快,但大过年的,上门是客。再说,我也是头一回来给未来丈母娘拜年,家有喜事,就不和他一个孩子计较了。”
“要是再有下次……”高成俯视着一脸鼻涕眼泪的田光宗,“我就不客气了。”
他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递给田光宗的后妈,说:“做人后妈可不容易,这孩子又……唉,你好好教育,没准儿能把他性子掰一掰。”
田光宗的后妈半点不客套,几乎是抢过去的,还当着他的面捏开红包的封口瞄了一眼,然后撇撇嘴,说:“现在贺小溪算是苦尽甘来了。”
语气充满毫不遮掩的嫉妒。
如果能选择,她也不想嫁给田胜利给田光宗这种小畜生当后妈。
可她是寡妇,没有孩子被婆家赶走,回娘家也不受待见,村里不给她分地,她没有别的本事,只能再嫁。
哪怕那是贺小溪跳出的火坑……
但她也不算太倒霉,嫁到田家没两年,就把那个老虔婆熬死了。
把红包塞进棉袄里面的口袋,她单手拎着一袋炒货和一袋麦片,用另一只手去扯田光宗。
“回家!还是让你吃太饱了,平时干一点活都叫唤累,现在竟然跑这么远……”
田光宗还想垂死挣扎,又被他后妈呼了一巴掌,骂道:“你不跟我回去,是想饿死在外面?你看贺家要你不要?”
高成笑着对田光宗说:“你是田家的独苗,跟贺家可没有半点关系。回家后好好听父母的话,以后可别在冬天乱跑了,万一摔到沟里河里出了意外,你们田家可要绝后了。”
他的话像是长辈好心的叮嘱,可却让田光宗打了个寒颤,抖着嘴唇,也没敢再说“贺小溪以后生不出儿子”之类的话。
田光宗的后妈更是脸色一沉,直接拧住他的耳朵把人扯走了。
*
别管村里人在背后怎么议论贺家,反正贺家的大多数人是松了一口气。
廖春花打发贺大山去折柳枝洒水除晦气,如果不是习俗讲究,她都想把院子仔细打扫清洗一遍。
“真会挑日子,大过年来闹……”
其实也不是田光宗非要选今天,而是别的日子他来可找不到贺小溪。
在亲奶去世后,田光宗的待遇就一落千丈,他早就想来贺家了,只是他打听到贺明隽大多时间都住在村里,他不敢来。
一直熬到过年,听说贺小溪回来了,田光宗才偷跑来,但他没想到贺小溪竟然这么狠心……
贺家人却不这么觉得,都夸贺小溪就该硬气一点,叮嘱她以后也别心软私下贴补田光宗。
高成更是对贺小溪的坚决十分满意。
虽然贺灵秋也不是他亲生的,但好歹她聪慧漂亮,性格……呃,也算乖巧吧。
而田光宗……
如果贺小溪把田光宗认回来,那高成会选择放弃以前的沉没成本,觉得这婚也没必要结了。
为避免贺小溪自责,或是以后被田光宗的卖惨骗到,高成帮她揉着腰,夸道:“你今天这么应对,特别好。”
“你知道他后妈为什么对他半点不留情吗?”
高成用的是问句,却没有故弄玄虚,只是为了引出下面的话。
他紧接着说:“田光宗担心他后妈再生了孩子,会让他生活变差,就趁着她洗东西的时候,把人推河里去了,那可是大冬天啊。”
高成没有提那些日常的压榨和“捉弄”,只举了这一个有冲击力的例子。
因为贺小溪大多时间都在市里,也不喜欢八卦,关于田家这些年发生的事,她了解的还没有高成多。
贺小溪听了,先是惊讶了一瞬,然后就满脸恍然,用平静又带点厌恶的声音说:“他大概就是天生坏种,就算长大了,还是会害人。”
其实田光宗的长歪,还有家庭教育的影响。
但高成不会在这种时候拆台,而是赞同地点头,又补充道:“他还欺软怕硬,特别有心机,专门选在过年的时候来闹,知道你是全家最心慈的人,就只对着你哭诉……”
他笑了一下,语气变得轻松:“说来是我杞人忧天了,开始看你对他态度挺和善,我真怕你心软了。还是咱们幺弟对你有信心,也能沉得住气,他都没有出面,肯定是清楚你能解决。”
贺小溪微怔,轻扬着唇角,说:“当初是他当众否认了田光宗是我的孩子,我现在总不能改口,打了他的脸。”
其实,今天听到田光宗的哭诉,贺小溪曾有一瞬间的心软。
那毕竟是她亲生的孩子,又养过几年,而她现在也有钱了。
她不打算认回田光宗把人接到贺家,但确实产生过每年给他一笔抚养费直到他成年的念头。
不过,她自己很快就把这个念头抛到一边了。
因为她怕被贺明隽骂。
或许,那称不上“骂”,她家幺弟向来用词文明,语气也比较平静,就是他说的话偶尔会十分扎心,甚至能产生余音绕梁的效果,让人事后还不断回想、反思……对上他的眼神都心虚。
比如,贺小草那次找她们幺弟理论后就是类似的状态。
贺小溪觉得,贺明隽对她还算嘴下留情了。
反正她是不太敢“反驳”他的话。
这次的事实也证明,按照当年他的安排做,直接不认田光宗这个儿子,确实省了很多麻烦。
*
贺明隽不知道贺小溪态度之所以这么坚决,还有自己的一份功劳。
见麻烦如此迅速顺利被解决,他因过年而不怎么美妙的心情,总算没有变得更差,就连看高成都顺眼了几分。
其余人也没怎么被田光宗这个不速之客影响,反而更为贺家能添高成这样一位有能耐的女婿而高兴。
尤其是廖春花,简直要把得意写在脸上,都不念叨贺明隽这个大龄未婚的糟心儿子了。
有高成这样会说话的人在,贺家的这顿团圆饭,吃得是格外愉快。
之后的几天,就是各人按照惯例走亲戚。
王英迪婚后就在夫家过年,初二回养母家,初三才来贺家。她现在与贺家的关系还算亲近,只是她毕业后选择接受分配,没有参与到贺家的产业中来。
她依旧对贺明隽这个被宠坏的、不思进取的弟弟没好感,但她并不会试图管教他,甚至都很少与贺明隽说话。
而一些别的亲戚就没这么有分寸感了,总喜欢逮着贺明隽教育、操心他的私事。
刚好今年贺小溪需要去高成家拜会,贺明隽就以陪同为借口去了市里,躲了几天清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