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宁村的村长不是别人,正是王天。
此时王天坐在门口用布擦着剑,剑上的鲜血早已干净,能够照出那双狠厉的双眸。
王天家在村子正中央,王家只有他一个,此时氛围很是安静,只有雨点砸在建筑物上的声音。
王天看了眼天色,想起安宁村的诅咒时,不屑笑了一声,盯着剑出声道:“只有愚蠢的人,才会把希望寄托在莫须有的事情上。”
什么遭天谴,什么不得好死,不过是几句不痛不痒的话罢了。
临死前的反扑和恨意,确实能让人生惧,也会在心底留下一丝痕迹。
这些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那些做过的事,也会随着人的年老而被遗忘。
大雨下了一天一夜,夜晚时有些人睡不安稳,眉头紧蹙呢喃出声,“不要找我,不是我,不关我的事。”
“滚,滚开啊,不要找我,不要找我,不是我做的,不关我的事。”
不光是一家,接连几家都是如此,陷入到深深的梦魇中,为做下的孽自食其果。
王天站在床前,眉头紧皱,狐疑的眸子扫过另外一人的脸,“昨夜一直这样?”
“对。”女孩哭泣着,嗓子都哑了,“怎么叫都叫不醒,一直嚷着‘不要找我’这样的话。”说完后,她偷偷瞥了眼王天的脸色。
王天神色不明,深深地看了眼床上紧闭双眼的男人,“你先看着你爹,我去其他几家看看。”
如果晚上这些人还没醒来,那事情可就不好解决了。倘若是一人,还能说是被吓到了,可有三四个人都是这样的情况。
他出了院子,径直朝另外一家走去,耳边仿佛还萦绕着挥之不散的怒吼。
——你们会遭天谴的,你们会不得好死。
王天阴沉着脸,接连看了四户人家,这四家人都是和他站在一起的。在安宁村的人冲上来时,他们没有留情踹飞了那些人,亦或者是拿着火把挥打着他们。
如今这奇异的情况,都在告诉槐宁村所有的人,安宁村的阴魂回来报复了。
王天很快就召集了全村的人,全村人站在一起,神色难辨,想说些什么,却什么也没说。
女人和孩子自然是留在家里,来商讨对策的人都是男人,也是一起去安宁村的人。
如果真的是阴魂报复,那么槐宁村的这些青壮年都会死。
“王哥,你想怎么做,你直接说就是。”有人忍不住打破沉默,带上几丝急切。
开口的是一个青年,刚成亲没多久,前头逃难时死了妻子。后来在槐宁村安定下来后,通过自己的小聪明勾搭上温柔善良的林姑娘,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两人水到渠成成了亲。
成亲后两人恩爱不已,羡煞了旁人。他如今沉迷在温柔乡中,恨不得时时刻刻和妻子黏在一起,哪里受得住这样奇怪的气氛?
王天抬眼看去,站在院中的人表达出来的都一个意思,尽快说出打算,解决完也好安心。
王天轻吐一口浊气,冷声道:“安宁村的人向来心怀大义,既然他们死后不安分找上我们,那我们也像他们学习,让没成亲的女人去献祭。”
此话一出,瞬间鸦雀无声起来,众人面面相觑,脸色皆都难看不已。
王天把他们的神色尽收眼底,嘴角微勾,轻声道:“怎么?你们不愿意?诸位何不听我仔细道来?”
“王哥,你先说你是如何打算的,我们才好做决定。”男人开口,低头不敢看王天的眼睛,“说实话,我心里对献祭确实是不赞同的,这样做不是和安宁村一样了吗?”
安宁村接连献祭了两人,且还是一对母子,结果什么作用都没有。
他们已经认定安宁村没有山神的存在,那他们如今走献祭这条路,祭的是神,还是鬼?
没有神,那么就只有鬼。
女人胆子本就小,如果真的是安宁村的人来索命,那她们还有活着的可能吗?恐怕到时候会被生生吓死吧?
王天抬了抬手,交谈的声音小了下来,最后安静得落根针都能听到。
他沉声道:“我不是说了嘛,安宁村的人向来深明大义,让他们死的人是我们,又不是那些女人们。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我们拿女人们去献祭,有试探的意思在,也有拿女人们挡灾的意思在。”
他扫了眼圈他们的神色,继续开口,“如果被献祭的女人还活着,说明他们还没彻底丧失理智,会放过女人们,从而也不敢再来缠上我们,这样不就拿捏住他们了吗?”
“那,要是他们没有放过呢?到时候又该如何?”这件事情总得有个结果不是,如果没放过呢?难道要一直拿人去献祭吗?
王天冷笑一声,“如果他们没有放过女人们,那我便亲自去请天师来除掉他们,看他们还敢不敢放肆。”
他们生前不是他的对手,化为厉鬼又能如何?他自有法子应对。
众人也不想把这件亏心事捅出去,大家经过一致商讨,最终把人选定了出来。
人群中身形消瘦的男人脸色微微泛白,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却无法开口拒绝。
王天走过去拍了拍男人的肩,“林轩,你放心吧,你妹妹不会有事的。”
林轩哭丧着一张脸,在王天危险的目光里点头,怯懦道:“王哥,我听你的。”
王天满意点头,收回手时说:“回去收拾吧,晚上就把这件事情落实下来。”
*
林悦满脸泪痕,她嘴里被塞了布团,穿着一身红嫁衣,双手被反绑在后。
林轩低头不敢看她的眼睛,拿着一支簪子帮林悦戴上,固定好挽起来的鬓发。
林悦心中绝望,挣扎不了只能闭上眼睛去接受。
林轩嗓音干哑,伸手抱住她,“阿悦,只是去待一晚上,他们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明天天一亮,我就去把你接回来。”
王天说,自古以来厉鬼多是心怀怨恨,加之穿着红衣。倘若安宁村的厉鬼真会对林悦下手,那么死后,林悦也会成为厉鬼。
届时,厉鬼和厉鬼争斗,谁还有空来找槐宁村的麻烦?
林轩心中虽有万分不舍,但王天的狠辣手段摆在那里。如果他不答应,阿悦的下场绝对不会如此简单,王天怕是还有更狠毒的手段。
想到这里,林轩闭上眼睛,心都仿佛碎了,“爹娘让我照顾你,我也确实做到了。你别怪我,我反抗不了王天。”
林悦心中满是讥讽,这群人做事不留后路,出了事倒是让无辜之人受他们代过。槐宁村很多人都是无辜的,可在无形中他们也享受到了便利,也确实该去赎罪了。
拍门声传来,林轩收起情绪,头也没回,“就快好了,莫急。”
林轩拿起一旁的红盖头从林悦头上盖下,挡住了林悦死寂的目光。
林轩扶着林悦出了房门,院中早已候着了大半的人。
一顶小轿停在门口,轿夫站在四角,王天拿着那把剑双手抱胸,目光深沉。
林轩轻呼一口气,把林悦扶进了喜轿里,候着的四人抬起轿子朝安宁村的方向走去。
一群人敲敲打打,王天走在最前方,林轩则是走在轿子边上。
身后跟着的人撒着糯米,公鸡身上被割开一道口子,路旁的草叶上是刺目的鲜红。白色的纸满天飞扬,洋洋洒洒飘落到四处。
路上明明是送亲队伍,可这白色纸钱和鸡血的滴落,无论如何看都透着一股毛骨悚然和恐怖的意味。
从槐宁村去安宁村,要过条溪水,要翻一座低矮的山岭。来到安宁村后,奇异的是地上的尸体全都不见了,只留下还没烧完的各个房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