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生将沈砚扶起来,给他净了脸。
大约从禾生那里知晓现在到底是什么时辰,他便有些后悔此事,软绵绵地靠在禾生的怀里,任由他弄了一会儿。
禾生似乎知晓沈砚此时什么想法,便对沈砚说:“此次回来之后,我便给干爹好好按一按。”
沈砚耷拉着眼睛,没有说话,但最起码确实比刚才更加精神一些。
不多时在外面守候良久的那些人便进来了,她们都知晓沈砚不是一般人物,也被那些人的话影响了一些,给沈砚做装扮时很是小心仔细。
坐在此处,不知为何,沈砚竟然有一种要出嫁时的庄重感,但似乎此时比那时其实更为庄重严肃一些。
观音本就是男身女相,加之沈砚如此的美貌,扮上观音相也没任何违和之处,只觉得更为圣洁美丽,让人不敢直视。最后所有一切都已准备妥当,只差在沈砚的眉心点上一枚朱砂。
这一枚朱砂痣轻轻一点,更是大为不同。纵使禾生终日凝望着这张脸,此时瞧见沈砚如此,也不敢多看几眼,也不敢在心中有着任何旖旎心思,他微微垂着眼,恭顺地远远站着,没有人知晓他在想些什么。
既已装扮好,沈砚便被带着出了门。外头早已备好莲花座,先前招安的那些流寇个个强壮得很,也早就在莲花座旁边等候,瞧见沈砚出来,他们个个眼神发痴,又知晓不能直视便又都垂下目光,不约而同地也是格外虔诚、安静。
沈砚踏上莲花座,在其中盘腿坐下,手中持着素白的净瓶,其中插着几枝葱绿的杨柳枝。莲花座稳稳被抬起,沈砚坐在其中,带着湿意的风微微吹拂而来,将那素洁纱衣缓缓拂动。
祭祀仪式开始,从文枢街到玉衡巷,净瓶中的甘露洒了所有地界,但凡沾染到一滴甘露的民众,都分外欣喜高兴。风声愈烈,潮气愈涨,莲花座缓缓到了观音庙,风声依旧和缓,没见观音动怒,众人更加以为沈砚便是观音菩萨托到人间的肉身,更是顶礼膜拜、虔诚恭顺。
已然到了祭祀最后一项,虽然有些劳累,沈砚还是将这最后一项彻底弄完了。
做完这一切,沈砚觉得浑身都散架,要让禾生好好按一按才行,可又想起还等着苏怀瑾的答案,便只是简单卸去了装扮在这观音庙后的亭台处等待苏怀瑾前来。
这一通祭祀处理完后,已然过了一整天,夜幕降临,一天祭祀过去,众人都有些劳累,全都收拾好东西回家去了。沈砚坐在此处,依旧在等待苏怀前来。
今夜不见任何星月,看来已然被乌云遮挡,明日必定下雨。夜风也带着些许潮冷之意,沈砚本就穿着单薄,被这风一吹,还有些寒凉。
禾生说道:“公子,我们回去吧。”
沈砚说:“再等等。”
禾生并未说话,安静候立在一旁。
沈砚突然从洛都来到这处,本就是让人觉得奇怪的,只是没有人去仔细探寻而已。这些时日禾生时常跟随在沈砚身边,自然也将这些看得清楚,发现沈砚来到洛都,确实并不是赈灾在首位,而是时常与那叫苏怀瑾的书生见面,此下竟然还在此处等待……多么尊贵的人竟然还等起那书生来——禾生心下正有着怒意,那边总算传来了脚步声。
像是不确定沈砚是否在这,那脚步声稍微迟疑一会儿,瞧见沈砚当真在这,苏怀瑾便快步小跑着过来。
他有些气喘,在沈砚跟前站定。
沈砚瞧着他,看见他眼睛极为明亮,在这稍显昏黑的视线里如星辰一般闪闪发亮。
苏怀瑾一来便要说些辩解之语,但沈砚打断了他,“我不是要听你为何会来迟的,我只是想听你真正想与我说的话。”
苏怀瑾这一双眼睛凝视着沈砚如此美丽的面颜。他褪去了妆扮,微微擦拭了脸上的粉饰,面颊素净漂亮,但眉间的那枚朱砂痣还未洗去,在这昏黑中,他美丽圣洁得宛如皎月青莲。
他凑近了沈砚几步,这已然超出让人感觉舒适的距离,可是沈砚并未躲避。此下,苏怀瑾心中更有勇气和信心。他不说什么,只是缓缓凑近沈砚的唇瓣。沈砚依旧没有躲避。这一枚吻便准确地落在沈砚的唇瓣上。
第224章 九千岁17
泠州第二日便天降大雨。纵使这倾盆大雨来势汹汹,还是有着不少百姓欢欣雀跃,甚至还有直接不顾那大雨打在身上发疼的,就这般湿漉漉地在雨幕里奔跑。就连沈砚也并未惧怕这大雨,连忙就走了,就这般悄无声息地回了洛都。
这让那昨夜小心翼翼亲吻上沈砚唇瓣,今日好不容易等雨小一些,撑着伞来官衙寻找沈砚的苏怀瑾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他呆愣地撑着伞站在此处,还隐约能听闻雨击青瓦的声音,清冷的雨幕在身后朦胧。
苏怀瑾不敢置信地问道:“走了?”
“走了。”站在官衙门口守卫的衙役这般说道,他面上没有什么表情。
苏怀瑾知晓对方不会无缘无故欺骗自己,便又赶忙问道:“什么时候走的,你知晓吗?”
这衙役思索片刻,说道:“今早便走了。”
今早是雨势最大的时候,赶路本来就困难一些,冒着这么大的雨还要离开泠州,想来是有什么事不得不离开。苏怀瑾不知为何心中放松一些,大抵他还是庆幸沈砚并不是因为昨夜他那个吻而吓跑的。
不过心中还是有些惆怅。那一吻被接受本就是一个很好的开始,从观音庙回去之后,苏怀瑾也更是一番牵挂,胡思乱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好容易就这般胡思乱想到半夜才睡去,连梦中都还是沈砚的身影。
今日实在忍受不了这短暂的思念之苦,便等着雨势小了一些赶忙来到官衙,没承想竟然得了这个消息。
他的脑海里浮现沈砚的容颜,只觉得此人美丽又神秘,骤然而来,又骤然而去,只留下一个简单的名字,其余身份无人知晓。让他的心全都牵挂在他的身上去,却又这般倏然没有了身影……
今日一别,也不知什么时候还能再见面。
苏怀瑾怔然站立片刻,撑着伞在此处又胡思乱想,却也只能失落地要转身就此离去,结果那看了他许久的衙役忽然说道:“你是苏怀瑾吧?”
本要走的苏怀瑾听闻这话,停了脚步转身而去,应答了一声:“是,我是。”
衙役从怀里拿出一样东西,递给苏怀瑾。苏怀瑾伸手接过,也听见这衙役说道:“那位公子说,要让我将这东西交给一位叫苏怀瑾的人。”
只是简单的话语,苏怀瑾便知晓这就是沈砚给他的。原本心中的沮丧顿时一扫而空,苏怀瑾迫不及待地要把它打开,却又担心扯坏了信封,手中还拿着伞实在不方便,手忙脚乱地将伞递给衙役,只来得及说一声:“大人,请帮我拿一下。”
苏怀瑾将信纸从里面拿出来,只见里面是几个秀丽清隽的字,并未有着多余的话语,也并未有着多余的笔墨,只写了:【洛都再遇】
只是这四个字,便让苏怀瑾如获至宝。他用指腹温柔地抚摸这几个字,隐约能够想起沈砚垂首在桌案前写这几个字的模样,心中一片温暖的热意,始终不可忽视而去。
早已上路的沈砚微微睁开眼,听闻外头依旧有着雨声,便掀开窗布瞧了一眼,发现外面下的不过是淅淅沥沥的小雨,不见方才的雨势汹汹。
大约是察觉沈砚的举动,骑马在另外一侧的禾生转眸来看沈砚,对沈砚说道:“干爹。”
沈砚问道:“是不是已然出了泠州?”
禾生点了点头,“干爹还可以再睡些时候,马上就到下一站的驿馆了。”
沈砚点了点头,并未再说其他,放下窗布又钻入马车里睡觉去了。在泠州这些时日虽然短暂,却又是极为自在的,难得清闲许多,不用为着那些什么朝政烦恼。
不久后又要回洛都,要那么早就起来陪皇帝上朝,还要处理各种各样的事情,那当真是古代任劳任怨的牛马。在还没回去之前,沈砚倒是要睡一个够,这能够睡到自然醒的日子回到洛都可就没有了。原本已然睡了好些时候,这样一想,沈砚又有些困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