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顾承煜稍稍皱眉,沈砚开口说:“顾执剑使,你长得还真是俊。”
他面上带着轻佻的笑,玄袍之上的暗红色暗纹宛若梅落血淋一般增添几分诡谲,他又有着如此美丽的脸,这微微狭长妖异的眼瞧着顾承煜,属于他的略微冰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宛如蛇一般将人缠绕。
顾承煜眼神更显冰寒,却也没做什么,只说了一句:“沈宗主,请与我保持正常距离。”
沈砚呵气如兰,扇子顺着顾承煜下颌滑落下去,轻轻挑起他肩膀上的发丝,只与他说道:“什么叫正常距离,难道这距离不够正常么?”
又见顾承煜眉头紧蹙,似真的要出手打他了,沈砚连忙收起扇子,稍微远离他一些,还与顾承煜说道:“怎么的看起来这般严肃?都说仙盟的人都是格外和善温柔的,但怎么瞧着,你似乎不是这般,怎么的这么凶。”
本就远离几步了,说了这话,还用手中扇子轻轻地在顾承煜的胸口处推了推,瞧起来与伴侣之间的打情骂俏又有着如何的区别呢?见到这顾承煜当真要拔剑过来,沈砚赶紧跳开,宛如做了坏事的猫儿一下跑到那边去。
他笑嘻嘻地说着:“怎么摸你两下你这般生气?难道你从未被人这般摸过吗?你若是不喜欢被摸。”他故意拖长了尾音,听起来他似是要安分守己了,却又听见他说:“我就多摸你几次,你便习惯了。”
此时顾承煜说了一声,“沈宗主。”这声音听起来更为冷硬一些,也听他说了一句:“请你自重。”
逗得差不多了,不管这顾承煜到底是什么样的心绪,最起码此时他的心绪是乱的,如此,他想要将沈砚的灵脉检查透彻那便是万不可能的。
沈砚老实了一些,原本拿在手中的血扇也全都收了回去,展开了双臂乖巧站在那里说了一声:“那我不说其他了,你过来吧。”
方才还闹腾得很的人突然乖顺下来,不免让人心中起疑几分,顾承煜也抬头看了沈砚一眼,要瞧出他还有什么把戏。可凑近过去,沈砚也只是乖乖的,他在顾承煜面前矮上一些,那双深黑的眼从下面看过来,真是可爱乖巧得很。
于是这般,顾承煜才开始施法来探查沈砚的灵脉。
探查灵脉本就是一件严肃之事,大多数时候也要足够幽静,才能够不放过一丝细节。可方才还乖巧的沈砚,忽而又说起了话来,只听他用好奇的语气说道:“执剑使大人,我听说仙盟里天道碑可是真的?”
顾承煜没理他,沈砚便伸出手来又要去摸一摸他的下巴,这次有了经验,顾承煜很快就躲开。
沈砚略有些失望,嘴上也不饶人,一直说:“你说,你说是不是真的?我还听说一旦天道碑解除了封印,那便有了掌控三界杀生的能力。那些妖族们想着办法的要来偷天道碑,你说,要是真的被偷去了,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他就是故意在这扰乱顾承煜的心绪,要让顾承煜听得烦,又胡乱地说了一大堆,直到沈砚说得口干舌燥,也不见顾承煜说什么,一副安静查灵脉的样子,当真开始担心顾承煜能够查出点什么东西来。
幸而只是见顾承煜收了手,将属于仙盟的身份腰牌递给沈砚,声音淡然地说了一句:“这东西你拿着。”
沈砚知晓蒙混过关,他自然高兴,接过腰牌之后就打算不再多说什么,可是那边的顾承煜却倒了一杯水来,递到沈砚跟前。沈砚略有些诧异的看着他。
他本来还以为这顾承煜就是一块不知好歹的臭冰块,没想到竟是个死装哥,竟然还担心他说了那么多口渴。
眼珠子转了转,沈砚去接顾承煜手中的水杯,还故意抓住了顾承煜的手,不知是他体温太凉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顾承煜竟吓得手一抖,手中的水杯差些掉到地上去。
要不是沈砚也眼疾手快抓住顾承煜的手,他的手也早就抽离了。沈砚摸着顾承煜的手说:“执剑使大人,你的手好热,你的手好大啊。”他声音柔柔的,轻轻的,还有几分暗示与缠绵意味,仿佛说的根本就不是手一般。
沈砚总算在这冰块脸上看见别的情绪,似是冰层裂开一般,先是错愕,又是惊讶,最后一抹恼羞成怒的红就涌上了脖颈。
沈砚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将那一杯茶一饮而尽之后对着顾承煜说道:“执剑使,下次再找你玩。”说罢,手中的茶杯顺着他手中的力道,稳当落在那桌案上,手中又凭空出现了那鎏金血扇,他摇着扇子,迈着轻快的脚步便跨出了门。
沈砚走了一些时候,又转头看了一眼,瞧见这附近煞是安静,顾承煜也没从里面出来。他走到这花丛前,笑了笑,探出手腕去,一只通体银白的小蛇就从他的袖口爬了出来,钻入了这花丛里面藏匿着去。
那是沈砚的灵体,它看到什么、经历什么,沈砚都能知晓。他就是要找个时机、找个办法看看要怎么把那天道碑给偷了。如此,沈砚扬长而去,才到玄渊宗躺下,他又开始琢磨其他事情。
玄渊宗其实是以正道之壳,行妖族崛起之事。玄渊宗里所有人都是妖怪,到了这老巢,原型还是最为舒服的。他便侧卧在这长榻上,让那条长长的、银白的蛇尾拖拽到台阶下面去。原本那漆黑柔亮的头发,也变成了银白色,在这光影映照之下散发着阵阵明丽之光。
他的蛇尾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敲击着台阶,蛇鳞掀动之间,更是有着宛如湖面粼粼波光一般的闪光。而在他的蛇鳞掩映间,又见一抹嫩红藏匿在鳞片之下,只瞧见水光荧荧、粉粉如霞。
沈砚忽而睁开眼,宛如浸血一般的红眸有着几分凌厉。他慢悠悠地将自己的蛇尾蜷起来,方才感受到的一股凉意以及某种轻轻张开的感觉,让他觉察到自己走光了,连忙赶紧让鳞片将其遮掩起来。
沈砚叫了人来——其实应该是小妖。
“宗主,不知有何吩咐?”
为了不露馅,他们无论何时何地都统一喊他宗主。
沈砚让他去办一件事,那便是把纯血上古蛇妖阴烛即将苏醒,会将吞噬所有杂血蛇妖来滋补修炼的消息散播出去。这些小妖怪们只知晓沈砚是厉害的大妖,却不知他就是阴烛。小妖听了,不疑有他,便前去办这件事。
沈砚又思量片刻,深觉不能就这么一直闲着,又马不停蹄去处理另外一件事。那便是去找魔宗夜阑打架去。夜阑不是一个爱外出的性子,想要找到魔宗,那就去血煞阁就是。
血煞阁本就不是一个好找的地方,只是沈砚手握剧本,还有着上古蛇妖的血脉,想要找到夜阑也不是什么难事。
他并未掩盖自己蛇妖的身份,以蛇的形态潜入血煞阁,瞧见魔宗夜阑正阖眼修炼,毫无所觉的样子。沈砚瞧见周围没什么人,便猛然朝那边的夜阑偷袭而去。
那边夜阑在蒸腾的地火中撕开第三道护身魔罡时,后心已被冰刃贯穿。他正要站起来左右探查,一道攻击再次袭来,将夜阑直接砸在地上,地面砸出一个凹陷。
夜阑踉跄着站起来,五指抠进滚烫的石壁,指甲缝里渗出血珠——沈砚的冰刃淬了南海玄冰碎,此刻正顺着脊椎往心脏钻,每呼吸一次都像有冰蛇在骨髓里啃噬。这莫名而来的偷袭显然让夜阑大为生气,怒目圆睁,一双暗红色的血瞳环顾四周,还是未发现任何人。
他更是怒不可遏。
“藏头露尾的鼠辈!”他怒喝着挥出魔鞭,却只抽到一片虚空。洞顶垂落的冰棱突然爆裂,碎冰如雨砸下,他抬臂护头的刹那,瞥见白影自穹顶破口掠过,广袖翻卷间洒下点点冰晶,在火光中像撒了把碎钻。
沈砚的银蛇不知何时缠上了他脚踝,鳞片贴着皮肤传来刺骨寒意。夜阑狠命跺脚,那蛇却突然蜷成银环缠住他小腿,毒牙刺破皮肉。
“给我滚出来!”他震碎冰蛇的瞬间,魔鞭已将半面石壁抽得崩塌。碎石堆里逸出一缕幽冷幽香,他循味追去,却见通道尽头的石门轰然闭合,门缝里漏出半片银蛇尾尖,鳞片上还凝着他的血珠。
夜阑撞向石门时,喉间涌上腥甜——冰毒已侵入心脉,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他挥掌劈开石门,却只看见空荡荡的冰窟,洞顶悬着的冰镜里,映着自己狼狈的脸,发丝黏着血污贴在额角,衣襟被地火灼出焦洞,胸口那道冰刃贯穿伤还在渗着冰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