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尧不再多言, 干脆拽着林书池出去。
林书池力气比他小太多, 只要容尧来硬的, 他根本反抗不了, 半推半就地被容尧拽出布满白花的灵堂。
外面阳光灿烂,洒在青石石雕上,透出温暖的质感,比灵堂开阔温柔多了。
停了棺材的房间, 待久了再开朗的人也会抑郁, 更何况林书池根本不是乐观的人, 他心思敏感,容易想多。
容尧拉着林书池手腕走到外面太阳光充裕的地方。
林书池久不见阳光,睫毛被刺激地垂下, 他拢了拢披肩,肤色被映照的几乎透明,喉咙口溢出几声咳嗽。
容尧松开拉着他的手,转过头去:“国师大人身子骨这么虚弱,需不需要朕给你几个太医,让他们自帮你调理身体?”
林书池摇头:“老毛病了,不劳陛下费心。”
容尧问他只是走个过场,已经决定让小德子去拉一支靠谱的太医队,来国师府给林书池治理身子。
柔柔弱弱瞧着一股风都能吹倒,难怪会死在去寒冷北方的路上。
容尧不喜欢这个结局,亦不喜欢林书池这身脆弱病体。
他扭头嘱咐在旁候着的下人:“去备膳,做些滋补养生的餐食。”
下人恭顺行礼:“是。”
那个下人领了圣命,马不停蹄走了。
在饭做好之前,容尧准备和林书池聊天,加强自己在他心中的印象。
林书池应该正沉浸在守寡的悲伤里,没有看他,更没有主动开启话题跟他说话的意思。
容尧喊了喊他:“国师在想什么?”
林书池终于把眼神落在了他眸里,容尧在他瞳孔深处清晰的看见了自己。
他和林书池无声相对片刻,容尧主动打破了沉默:“国师大人和你的丈夫是如何认识的?”
他问这个也不是无的放矢,是为了寻找别人成功的经验,好模仿学习。
林书池唇角染上层淡薄的笑意:“陛下一个大忙人何必打听臣的私事。”
林书池不依不饶,继续问:“陛下贵为天子,怎对臣的事如此上心?”
容尧随便瞎扯:“朕见国师便觉得亲切,国师无需多想。”
林书池讥嘲的轻哼声。
他这油盐不进的态度让容尧很是头疼,反派在原文里虽光风霁月,一片清风,然而相处下来他发现林书池是个心眼小的。
不过得罪了一下,就牢牢记到现在,那张好看的唇也吐不出好听的话。
要是真强取豪夺,不得恨死他。
容尧承认自己冲动了,或许是着急回去,也可能是得知要攻略的人不过是纸片人,生出了轻慢的心思。
眼下看来,应该要徐徐图之。
林书池不愿当石头和容尧一起傻站在门外,他道:“臣夫君生前种了许多花,有许久没人为它们浇花了,臣先行告退。”
他敷衍地俯了俯身,背对着容尧越走越远。
容尧没有任何犹豫地跟了上去。
林书池在座种满花卉的庭院停下,如今正是花开的季节,庭院共同盛放了许多花,争奇斗艳,美不胜收。
花卉中央立着道修长的身影,那张脸被美艳的花朵簇拥,他眉眼弯弯,漂亮脸上绽放清透的笑容。
风吹起他的衣袖猎猎作响,林书池在花海间又美丽了几分。
容尧屏住呼吸,克制又冷静地把视线落到花上。
容尧心不在焉地打眼瞧花,全是他认识并喜欢的花,这些花,他现实的别墅也种了满院,看来林书池夫君和他喜好一样,也是个很有品味的人。
不远处还有个秋千,秋千架绑了许多花瓣,秋千设计的很巧妙,漂亮又梦幻。
容尧能想象出林书池坐在秋千上,随风摇曳的模样。
看了一圈,做足了心理建设,容尧重新把注意力放在林书池身上。
他看见林书池提着花洒,笨拙的给盆喜旱的花浇了小半壶水。
容尧压了压嘴角,慢悠悠开口:“国师大人,那花叫紫月兰,根部喜旱,不宜浇这么多水,你给它喝了这么多,怕是明日就烂了根。”
林书池拿着花洒的手微僵,耳后云开小片绯红:“这些花我丈夫喜欢,我没浇过,并非是我笨。”
他小声辩驳着,连自称“臣”都忘了。
容尧之前说这些花是种给他看的,他只需要负责欣赏,伺候这满院花的任务不在他肩头。
以前容尧浇花时,林书池也陪伴他左右,然而他注意力根本不在花上面,根本没学会怎么养花
……现在想想,容尧嘴里说的那么好听,其实只是花言巧语而已。
男人的甜言蜜语,他一听就傻乎乎信了,被薄情骗子骗了身骗了心。
其实最该怪他自己蠢,怪自己识人不清,偏偏还悲哀的想靠近容尧,即使他眼中已经没有了自己。
林书池整个人都冷了下来,漂亮脸上似挂了霜,猛地剜了眼容尧,快速地背过身。
怎么又生气了?
容尧左思右想得出个原因,他指出林书池不会养花,国师好面子,这才惹恼了他。
也可能是孕期情绪波动大。
容尧接过他手上的花洒,尽可能的让自己声音听起来温柔:“朕帮国师浇水养花,国师去秋千上坐着休息就好。”
林书池没有假客气,他巴不得容尧多受点累,院子这么多花,容尧需要浇许久,提花洒都能提到手酸。
而且他肚子里还有宝宝,太医说不能劳累。
容尧轻车熟路地为这些花浇水,剪枝,翻土,姿态落拓,明明在做最寻常普通的事,还是透出魅力,让林书池移不开目光。
林书池搭在秋千上的修长手指缓慢攥紧,过了许久才松开,他压抑的内心发出类似气球充盈的嗡鸣。
可气球身上有着几道裂缝,持续不断地往外漏气,又在容尧看过来时被充上气,反复循环。
容尧还没浇完所有的花,有下人过来说膳食准备好了,请他们去吃。
他回头望林书池,询问他的想法:“国师意下如何?”
林书池从秋千上下来:“臣刚巧饿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去用膳,容尧本想和林书池并肩走,奈何他说君是君,臣是臣,君臣要有别。
国师府菜肴丰富,但都很清淡,连盐味都少。
容尧除了爱泡澡,还喜欢吃,可惜受限于古代条件,没那么多大鱼大肉给他吃,调料品也少,做不出好吃的美食。
他又多了个想回去的缘由。
望着这些寡淡的菜肴,容尧没胃口,林书池更没有,小口小口吃着,饭进他嘴边,嚼了几口,似是嚼累了,林书池疲倦地闭上眼睛,硬逼着自己吞了下去。
容尧皱眉瞧他吃饭如上坟的样子,莫名惦念,开口:“这些菜肴不符合国师胃口,还是……身体不舒服?”
林书池脸色苍白大片,露出思念和难过:“都不是,以往都是臣的夫君陪臣浇花,用膳,可现在他……臣只是太想他了。”
他语气里藏着挥之不去的想念。
就这么爱吗?
容尧无法理解,他也见不得林书池为丈夫哀风悲月的模样,心里有什么东西梗住一样。
总不太舒服。
他试图把林书池从悲伤里拉出来:“三条腿的兔子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多的是,只要国师想,随时都可以与另外一人重新组建幸福的家庭。”
林书池抚摸着肚子,神色晦涩难辨:“陛下无情无义,自是不懂有情人。”
短短一天,容尧得到了“风流多情”和“无情无义“两顶帽子,他有些想笑,他嘴角微动:“无论如何,国师都该爱惜自己的身子,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该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