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老样子,”凌谦拨弄着郁燃的头发,又顺手帮他理了理衣领,“没时间接我的电话不要紧,哪天有空就回家陪陪她,她最近总念着你。”
郁燃垂下眼,神色似有几分愧疚。
他点点头。
凌谦拍了下他的肩膀:“去工作吧,小叶,如果有什么困难一定要告诉大哥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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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什么困难,一定要告诉大哥。
背对着凌谦,郁燃讽刺地勾起唇角。
凌谦这个人心思重,喜欢将自己的话包装得滴水不漏,他即使不耐也没有直接询问郁燃和顾雁山的关系算是在郁燃的意料之中。
他越是得不到答案,越是猜疑揣测,对郁燃越有利。
刚才的问话,他应该就近两天就要找上云瑞华夫妻俩了。
郁燃回头,凌谦半倚在车身上点烟,察觉到什么似的,他抬头望过来。
两人几乎隔着大半个停车场对视,远得已经快看不清双方的五官和表情。
但郁燃知道,凌谦现在应该不太高兴。
不高兴他精心挑选的狗,举止逾越,也不高兴他尽在掌握的弟弟,脱离他的掌控。
郁燃隔空朝他一笑,转头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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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九点,因为天上突然开始飘雨,打夜间高尔夫的客人收了杆,郁燃也提前结束了工作。
回到家还不到十点,回家第一件事,郁燃先去洗了澡洗了头。
被凌谦摸过的头发让他觉得恶心,晚上也被恶心得没有吃下饭。
郁燃擦着头发走出浴室,站在厨房倒了杯水。
窗户开着,雨水打湿了露台的地板,那些种在露台的花在雨里摇摇晃晃的。
放下水杯,郁燃抽下脖子上湿掉的毛巾丢进洗衣机,他简单吹了下头发,摸着不滴水便关了吹风机。
郁燃拿起客厅茶几上的书,打开露台灯,坐在雨棚下开始学习。
马上九月,要开学了。
郁燃要复读,需要找个时间去学校办理手续,虽然是复读,但郁燃并不打算返校。
返校一周五六天都要待在学校里,对他而言反而不方便,也会耽误他的很多计划。
笔尖缓缓掠过日历,在九月十八号那天停了下来。
就是这天,郁燃记得这天也是个雨天,他接到凌谦电话回了凌家,然后再也没能离开。
指尖微微用力,18号被重点标记。
郁燃收起书本,进了屋。
早上六点,他准时睁开眼睛。
雨声几乎没有了,但仍然能够听到雨棚滴答滴答往下坠着水的规律声响。
空气因为昨夜的雨满是潮气。
天尚未大亮,但仍见低沉,天气预报也说今天多云转雨。
郁燃关掉闹钟,坐在露台看了两集公开课的视频。
差不多八点,他给自己煮了碗馄饨。
馄饨是在楼下小店里买的现成的,郁燃买了一斤冻在冰箱里,分了三份,这顿吃完又该再买了。
郁燃还挺喜欢这家的馄饨,肉很新鲜,老板娘还教他自己在家怎么调汤底。
首先白胡椒粉是灵魂,其次耗油香油各一勺,生抽两勺,再加一点盐,然后是虾皮紫菜葱花。
老板娘说有猪油的话会更香,郁燃以前从没吃过猪油,不知道是什么味道,但这两天在网上看了一些炼制猪油的教程,打算有时间的时候学着做做。
吃完早饭,洗干净碗筷,郁燃将拧干水的抹布搭在水龙头上,回房间换下身上的睡衣,拿着门边的雨伞出了门。
今天郁燃在球场的工作只有下午一场预约,但看天气,室外球场的预约大概率都会取消。
室内高尔夫的话,也不需要球童。
那今天郁燃应该不会再见到叶时鸣了。
郁燃扫了辆路边的自行车,擦干净坐垫上的水,慢悠悠踩着脚踏,骑回了筒子楼。
他其实不太清楚云瑞华和陈宏两口子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
但他能大概猜测到,特别是陈宏,他好堵,乍然暴富肯定很嚣张,赌场上最见不得的就是他这种人,管他钱从哪里来,肯定要狠狠宰杀掉他这头肥猪。
凌谦昨天回去后,应该会第一时间让陈宏去见他,在赌桌上红了眼的陈宏也不再是曾经那个没见过世面任由凌谦拿捏的陈宏了。
那么——
嘎吱。
车轮碾过一处浅浅的水洼,停了下来。
郁燃单脚踩地,目光落在那几辆堵住巷子大半路的黑色轿车上。
筒子楼所处的地界在二环内,在这块寸土寸金的地皮上,巷子逼仄狭窄,一辆轿跑的车身就能堵住巷子一半的路。
车开到里面只能单行,极难掉头,偶尔有车开进去都是少之又少。
更别提还是这种许多人兴许见都没见过的豪车。
常年生活在这个片区的人,多数都和云家类似,住着有价无市的房子挣扎在温饱线附近,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阵仗,统统站在路口看热闹,大大小小的脑袋凑在一堆。
郁燃越过许多熟悉的面孔,看到了站在车边的凌谦。
他一身量体裁衣的定制西装,四五位数一米的布料和他周身精英气质同这混乱肮脏的筒子楼格格不入。
身后保镖在他头顶撑着一把黑伞,高空中偶尔飘落的雨珠一粒都没有沾到他身上。
光是看他的背影,郁燃就知道他这位大哥此刻心情非常不好。
是因为第一次来这里,对这里的环境感到厌恶和烦躁?
还是因为陈宏的不受控,让这位大少爷不得不屈尊降贵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处理这些杂碎?
郁燃看了几眼,调转车头,从巷尾离开。
若有所感似的,凌谦转头望向巷口,细雨霏霏,除了几张好奇打量的陌生面庞外,他什么也没看见。
凌谦烦躁地丢下手里抽了半截的烟,烟蒂滚进脚边的浅水洼里,迅速熄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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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半年来,凌谦第一次踏足这里。
狭窄的巷道,脱落的墙体,穿插在头顶低矮的电线,以及一夜雨后泥泞的地面,无一不在强调这里的独属于社会底层的混乱脏污。
一想到郁燃住在这种地方,他就难免在心底生起一团火。
这种环境,为什么郁燃从来不对他说!
“凌总,”保镖附耳道,“需不需要我派人去把陈宏找回来?”
凌谦敛眸不语。
保镖又道:“昨天他被带去地下赌庄,输了快一千万。”
凌谦并不意外,垂眸拆开一张湿巾,仔细擦着刚才夹过烟的手指,以确保指尖没有留下烟味。
以前郁燃不喜欢凌谦抽烟,一来二去凌谦也就养成了这么一个习惯。
昨天从球场出来,凌谦就得到陈宏被人带去黑赌场的消息,他并未加以阻拦。
他原本是不屑于来这种地方,但陈宏不识抬举,凌谦也不准备留有余地。
随手将用过的湿巾塞给保镖,凌谦抬步上楼。
保镖回头让其他人把多余的车从巷口开走,沉默地跟上。
陈宏的胃口已经被养大,凌谦不会再留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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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并不是陈宏第一次夜不归宿。
但不知怎么的,云瑞华从昨晚开始便心神不宁,雨打在棚上一整夜,咚咚哐哐吵得人好不安生。
她觉也睡不好,总会想到陈宏表情不忿地说自己手里捏着凌家的秘密,半梦半醒又会因为猝然出现在脑海中郁燃森白带笑的脸而惊醒。
四点钟,她便再也睡不着。
一边睁着眼睛等天亮,一边不知道给陈宏打了多少个电话,一开始陈宏勉强还接,但不等云瑞华说什么,就骂骂咧咧让她别打扰他。
她听着电话那边嬉笑讨好的一声声陈总,还是女人的调笑,气得直哆嗦!
又气又怒的,一直到早上七点,雨停了,云瑞华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哐哐哐。
一阵拍门声将云瑞华从梦中吵醒,她瞌睡正香,不想起床,扬声叫陈鹏:“鹏鹏,去给你爸爸开门!”
陈鹏毫无回应。
哐哐哐。
拍门声仍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