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能者们之间有不成文的规定:眼下治愈系异能力稀少,众人生存空间被变异物种不断压迫, 这种情况下哪怕只是小伤也会引起剧烈的动荡,所以如果不是血海深仇程度的痛恨,没有人会轻易下死手。
可屋子里的人是怎么回事?
他简直就是个无法交流无法沟通的疯子,守着一亩三分地的地盘警惕着的任何人出入,难道他不怕被报复吗?!
唯一逃过一劫的常曦敛去了笑容。
自从他被众人冠以了圣父的名号后,很少有人在面对他的时候第一反应不是恭维结善,而是挑衅了,这令他在意外之余有些格外的……不爽。
常曦皱眉,却是看也没看身后的两个同伴,而是抬手随意地拍了拍的灰尘。
动作时水波纹一样的透明光晕以他为半径扩散开来,须臾之间,绿色的藤蔓好像找不到目标了似的,在空中扭动、蔓延。
“精神系?”
屋里的陆遥挑眉,“我早听说过末日圣父喜欢广结善缘,无私付出……这样一号奇葩人物,我还以为异能力是‘百分百交到朋友’呢,原来竟然这么正经的吗?”
常曦淡淡道:“一言不合出手伤人,如果这就是你的回答,那我也没有必要以礼相待了不是吗?”
“出来吧。”
他挥了挥手,夜色中竟然乌泱泱的又出现了一批人,整装待发,有男有女,个个都是装备齐全有备而来的样子。
显然是早就埋伏好了的那伙人。
他们没多久就把这栋写字楼包围了起来,藏在暗处等待指令,以便随时行动,里应外合。
陆遥脸色越来越沉。
他不认为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惦记的东西,异能者虽然不乏有他们这种喜欢成群结伴的小团体,但也不缺陆遥这种向来独来独往的。两方一贯作风就是井水不犯河水,只要不涉及到利益冲突就从不交流。
这么多年都是如此。
那么现在有哪里发生了例外?
陆遥视线微闪,脑袋里飞速划过一幕幕疑似破绽的场景,最终锁定了他们今天下车救人的那一幕,答案也悄然跃上了心头。
他深吸了一口气。
尽管从一开始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没想到最不想见到的局面还是到来了,还来的这么快。
现在该怎么办?
陆遥微微侧头,去看那个孤零零的帐篷,像是想要通过一层厚厚的布料看到里面那个人似的。
他想,他的仿生人老婆笨笨的,他把人裹起来塞到内侧时动作匆忙,什么也没来得及解释,也不知道他在里面会不会害怕,会不会无聊。
可不管怎样,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人沦陷到异能小队的手里,一个只知道听从命令,毫无自主意识的仿生人落到一群人的手里,下场是什么可想而知。
那枚陆遥舍不得改动的芯片,会被人毫不留情的拔出来刻上奴隶的标志,陆遥舍不得修改的程序,也会被篡改成陌生的冷冰冰的条令。
白发的仿生人会被榨干最后一次价值,成为小队里人人都可使用采撷的工具,迎来报废的命运。
只要想想这个可能性,陆遥的心脏就针刺般地抽痛。
只有这个他绝对无法接受。
“我们谈谈,”他扭头控制好了自己的表情,对外面的常曦开口,“据我所知,你的小队前段时间刚被其他势力联手突袭,损失惨重没错吧?这样下去前往曙光基地的路程还不知道要折损多少人,我可以与你合作,暂时加入,减少消耗。”
常曦不置可否:“作为同伴你的确优秀,如果是以前,我或许会十分欢迎你的加入……可现在?”
他顿了顿,像是感到好笑:“能够减少损耗的最优解已经出现,那我为什么要舍近求远,放着明珠不管,而要一个鱼目呢?”
这话说的难听,好像陆遥是个什么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一样,搁以前陆遥的暴脾气说什么也要跟他争一争,好让他明白谁才是垃圾。
可这一次他竟然什么都没有说。
安安静静的,连个呼吸声也没有。
常曦神色一凛,感觉到不对地让身边的同伴一拳把门打碎,几个人乌泱泱地冲了进去,环视了一圈,脸色难看。
门口哪里还有人!?
有的只不过是个木头做的人形的立牌而已,借此放在门边充当影子,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争取时间。
常曦掀开了几个简易陷阱,锐利的目光朝帐篷的方向扫去,那里早就空荡荡了,看来是在他说话的那一瞬间,那木系异能的男人就已经带着人逃了。
“他们逃不了的,”一个同伴见他脸色不好,补充道,“我们的人已经把他停在外面的车围了起来,这栋楼其他的各个出口也已经堵住,除非他能老鼠一样打洞从地下走,否则绝对出不去!”
“去找,”常曦眼底漆黑,“那个男人杀了也无所谓,至于另一个……别伤到他。”
……
姜融被陆遥扛在肩上,一路往楼上冲着,他头向下裹在毯子里,只有几根葱白的手指伸出来抓着男人的衣服。
那手指纤细得仿佛随时都能折断,头发根根向下,被迎面而来的风吹的左右飘扬,摇摇欲坠。
“遥生……”
他担忧:“有人要抓我吗?他们会把我们拆散吗?怎么办,我不想和你分开……”
这栋写字楼足足有28层高,虽然最上面的几层已经倒塌风化,报废到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但下层的布局大部分还是完好无损的,用作躲避的话一时半会很难会被发现。
陆遥手掌按在他的背上,一口气爬了10层,目光如炬地扫视着这里的布局,随后打开了一间布满灰尘的房间,拉开柜子的门轻轻把他塞了进去。
“不会的,哥哥,”
男人单膝跪地,勉强算作干净的手掌放在了姜融的脸上,把他腮肉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粘上的灰尘擦掉了,“我怎么会和你分开?我们还没结婚呢,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拆不散我们。”
姜融温顺地看着他。
房间没有光源,漆黑一片,本该看不见对方脸上表情的,可仿生人好像天生就是个例外。
他太白了,仿佛月光映照在他的身上也会留恋而不舍得离开,于是给了他在这种昏暗混乱的环境下也会发光的权利。
姜融抓着陆遥的手指,眼眶微微红了,像是含着两潭清润的泉水,下一秒就流出来吧嗒嗒砸在地上:“我总是给你添麻烦。”
他声音很小,惴惴不安:“你要不……要不就丢下我吧……你这么厉害,跟我这种笨手笨脚机器人不一样,自己一个人也能逃出去,带着我反而会碍事的。”
姜融哪里露出过这样的表情。
他在陆遥的印象里就是个呆头鹅一样的,总是理解不了人类为什么开心,又为什么难过的笨蛋,没心没肺的,总说一些气不死人不偿命的话来向呛他。
但陆遥喜欢的也就是这样的他。
姜融不是人,那他本来就不应该被人类的情绪所干扰不是吗?不理解人类又怎样?陆遥乐意包容他的所有,并且为此而感到自豪欣喜。
在陆遥看来,其他人的痴狂贪嗔何其肮脏,本就不该碰到他放在心尖尖上的宝贝。
“我丢下你转身就走、然后听你背着我偷偷抹眼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