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帽之下。
姜融玫红色的眼睛扫了他一眼, 在看到青年精心打扮还貌若无盐的外表后就不感兴趣地移开了。
他可以无限怜爱穷鬼、暴徒、甚至是人渣,却不会看跟长得不在他胃口上的男人一眼,不然这本就无聊的生活不就更没有乐趣了吗?
姜融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他挪了挪脚步, 半个身子躲在了陆遥的怀里,同时微微垂下眼,长而翘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冷淡,看上去实在是温顺得可以。
宽大的斗篷尽可能遮盖着他的身体,让他看上去跟路过的每一个人没有区别,平平无奇,可在场的几个人都见过他刚站在这里等人的样子,洗得有些泛旧的白袍也难掩他蒲柳似的身段,裸露在外的手腕细得仿佛一折就断。
那张脸真是漂亮极了。
眉如山峦不断蜿蜒的曲线,眼眸是秋水横波、分外秾丽的色彩。
天然的烟粉色唇瓣比基地里盛开的难得一见的樱树花还要水润而饱满,连带着眉宇间那点不自知的柔弱都像一剂迷蒙的迷药似的,刚踏入基地就勾得周遭的目光都变了味。
即便在末世,这份精致与美貌也透着无人敢碰的底色,与旁人的粗布麻衣形成刺眼对比,让人在感到忌惮的同时心生贪念。
青年见他回也不回,有些落了面子,却发自内心舍不得放弃这么一个难得一见的美人,他想不明白投奔基地的土包子比他强在哪里,为什么就这样死心塌地跟着他了。
“我说。”
陆遥周身的气压瞬间降了下来,他已经相当不耐烦了:“你两个肩膀中间顶着的脑袋是什么摆件吗?莫名其妙就说这种话?”
“你误会了,我没有强夺的意思。”
青年摆摆手嗤笑一声,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亮晶晶的天蓝色卡片,卡片在阳光下折射着璀璨的光,竟然比那些在丧尸脑袋里挖出来的晶核还要明亮。
见他拿出这种东西,还停留在附近看热闹不肯离开的居民眼神瞬间变得贪婪了起来,咕咚咚吞咽了好几口口水。
“这是基地里通用的积分卡,”青年慢悠悠道,“可以用作购物交易、医疗保险、材料兑换等。蓝色代表着额度最高,是上等卡,也就是说我手上这一张卡就够你们普通人在基地换五年的物资了。”
陆遥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
腮边的肌肉绷紧,他视线停留在了对方的脖子上,像是在思考些什么。
对方却没有察觉陆遥的异样,捏着卡片带着一股莫名的自信孜孜不倦的介绍:“我叫林聘,家底虽然不算多么丰厚,可这样的卡片还有几百张以上,在基地也有十几套单独的住所,安全得很。”
他将卡片抛到陆遥面前的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又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栋二层小楼:“看见没?只要你把你身边的白发美人让给我,不光这卡是你的,那栋房子的居住权也归你。”
“以物易物,多么公平。”
音落,他摆出了一副坦然的模样,等待着陆遥做出他预料之中的反应。
身边的几个居民瞪大了眼睛,周围的议论声也渐渐大了起来。
有人艳羡,对这种场面屡见不鲜,更多的人则是看热闹的兴奋,所有人都笃定陆遥会答应,毕竟末世里人命不如一枚晶核金贵,更何况是这样一个没有靠山,漂亮无害,一旦露面就能引来无数麻烦的美人。
换得高阶晶核和安稳住处,简直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遥生,他吵我耳朵了……”
“脑袋痛……”
姜融往陆遥怀里缩了缩,冰凉的指尖紧紧抓住他的衣角,从斗篷里伸出来的手指肌肤触感微凉,指尖染着淡淡的薄粉,轻声抱怨撒娇似的嗓音让柔弱的羔羊味道更盛。
眼眶泛红的模样让那青年的呼吸都粗重了许多,看向陆遥的眼神带着催促:“刚刚说的听到了吗?别不识抬举。你手里那点低阶晶核够他活几天?跟着我他才能在基地里好好过下去,我的身份也配得上他体面的……”
咚的一声。
陆遥的确做出了反应,却是忍无可忍地一拳砸在了他的脸上。
拳头带着破风的力道锤过去,沉闷的撞击声混着骨骼错位的脆响,那叫林聘的人瞬间就像个断线的风筝一样飞出了十几米远。
喧闹的人群即刻噤声。
下一秒,惊呼倒抽冷气的动静炸开,原本围看热闹的人痛在己身般地下意识后退半步,来来回回地扫视着他们,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
刚来就打人?
就这么不怕得罪人吗?
谁都知道这青年仗着自己家经营着基地里小有势力的异能者公会,平时在基地里横行霸道强取豪夺惯了,却没人敢这么直接对他动手。
陆遥却像没听见周遭的动静,收回手时指节都没有红,目光掠过倒地哀嚎的青年甚至连半点停顿都没有。
他像是只听到了姜融一个人的话,俯身用宽大的手掌轻轻覆在姜融的耳廓上,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皮肤传过去,带着令人安心的力度:“还痛吗?”
他的声音放得很轻,和刚才不耐烦挥拳时的狠厉判若两人,“乖,我捂住了,不会再让他吵到哥哥了。”
姜融埋在陆遥身前。
鼻尖蹭着他温热的衣料,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闷闷地“嗯”了一声,指尖始终攥着对方的衣角不肯松开。
陆遥知道他不习惯引人注目,顺势将人打横抱起,斗篷裹得更紧,他把姜融完全护在胸膛前,便抬脚越过地上蜷缩的青年,步伐沉稳地离开了。
不但连跟他一起来的常曦他们都没有等,就连对周围此起彼伏的议论声都充耳不闻。
“疯了吧?他居然敢打林小少爷?”
“这小子完了,林家在基地里可不是闹着玩的,这下肯定不会放过他了。”
“要是那美人我耳边撒娇,我也愿意为他出头啊。”
“敢出一时的风头算什么?等着看吧,不出三天,这两人绝对没好果子吃!”
议论声越来越响,带着幸灾乐祸和惋惜,但陆遥始终没回头,一手用抱小孩的姿势抱着姜融,一捂着他的耳朵,身影很快消失在基地错综复杂的巷道里。
人群渐渐散去,只剩下几个林家的跟班围着倒地的青年手足无措。
没过多久。
一队穿着黑色制服、神情冷肃的军队快步走来,二话不说就将受伤的青年抬上悬浮担架。跟班本想帮忙,但见到他们的穿着后立刻吃了一惊:
“这?几位不是城主身边的护卫队吗?怎么能够劳烦你们亲自出手?”
剩下的人才注意到军队臂章上刻着的并不是简单的城防军标志,而是一朵暗金色的荆棘花,正是基地里最神秘也最令人忌惮的城主陆姚生的专属标记。
“城主说了,他会亲自救治林小少爷,算是给防卫不当,所以才无辜受伤的林小少爷做个交代。”
城主大人的交代?
林少爷一个纨绔而已,何德何能遇到这种好事?
几人面面相觑,在慢慢攀升的疑惑中毕恭毕敬地送走了来去匆匆的车队,只不过跟他们所想的好处不一样,军队将人带走的车厢里一片死寂。
被陆遥一拳打蒙,口鼻流血、意识不清的林少爷林聘模糊间感觉自己好像被送到了什么阴冷潮湿的地方。
头顶的白炽灯亮得出奇,照得他眼球酸涩干裂,生理泪水直流,阖上后就无法睁开了,他意识想要求救:“救、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