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在向导中心工作,特意留心调查,从几位资历深厚的老人口中得知了几年前的一段过往,也知晓了姜融的身世。
得知真相的那一刻他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让白塔发现姜融,绝不能暴露他S级向导的身份。
他下意识想要将姜融藏起来,藏一辈子。
可他做不到。
姜融是自由的,如果因为自己的私心就剥夺他站在阳光下的权利,对他来说未免也太过残忍。林徽玉不想因为喜欢一个人就将他一辈子困在狭小的天地里,看着他宛如得不到养分的花朵一般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枯萎死去。
那么就只剩下一条道路了。
既然现如今的白塔容不下他,掌权人所定下的制度会吞噬他,那林徽玉就自己为他创造一个天地,为这世界上最漂亮最娇贵的花寻找能够让他安稳盛放的容身之所。
姜融眼睫轻轻颤抖:“这个过程会很危险。”
林徽玉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或许吧,但哥哥不怕。”
他只怕自己撑不到最后没能光明正大地把心爱的人接走,只怕把姜融一个人留在这世上,怕他的人生里从此再也没有自己的身影。
至于其他的,他没有考虑很多。
姜融用力握住了他的手,那双红眸一闭一睁,只剩下了坚定:“那你带着我,其他就算了,这次我想跟你一起去。”
他自然而然地提了这个要求。
这是当然的,他可以拒绝林徽玉无数次,却无法在最关键的时刻冷漠抽身离开,让对方独自承担失败的后果。
可往常恨不得把他绑在身边的林徽玉,这次却摇了摇头没有答应。
“虽然哥哥确实说过无论什么时候都不想跟你分开,必要的时候还会把你带到棺材里这种话,”林徽玉笑了笑,眉宇间少见地划过一抹符合他年龄的朝气,“但我更想让你好好活着。”
谁都可以出事,唯独姜融必须活下去。
这是他的执念。
也是他对自己的一个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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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融默默目送他离开。
林徽玉不是个心善的人,但对姜融来说毫无疑问是个好哥哥,比他名义上的表哥强了不知道有多少倍。
如果表兄和养兄之间注定只能活一个的话,姜融由衷地希望下地狱的那个是讨人厌的薛惩。
之后,林徽玉把姜融送到了一座偏僻的小镇,留下十几个忠心的护卫照看,对他林林总总交代了很多东西后就带着队伍出发了。
小镇环境清幽,远离闹市与战场,是乱世中难得能保全下来的净土,也是林徽玉为他留好的后路,那个男人也许做好了再也回不来的打算了,也不知道怀着怎样的心情在这种情况下还为他安排好了一切。
姜融第一次这样紧张,在脑海里确认:“望舒,林徽玉会成功的对吧?”
望舒的声音慢了半拍,“会的。”
主角的结局早就注定,只是受姜融的影响,林徽玉的成长轨迹有了些许偏差,下定决心反叛的节点提前了不少,如今的势力和能力都略显稚嫩。
听到这话,姜融稍稍松了口气。
额头忽然传来一阵凉意,姜融猛地一颤,后颈下意识地缩了缩。
他抬眼望去,只见是恢复了原本样貌的红发哨兵正对着他挑眉笑,手里拿着一颗被井水冰镇过的苹果贴了上来。
姜融瞪他。
罪魁祸首本人却毫不在意地把苹果放在了他的手心:“别担心了,我们的兄长肯定会没事的,小公主,我陪你出去走走怎么样?”
姜融一口气不上不下:“你怎么还在?还有你凭什么也叫他哥哥?”
兰斯洛特笑得坦然:“等我们结婚了,他不就是我的大舅哥了么?我提前叫叫熟悉熟悉身份总没错处的。”
这人也太自来熟了吧!
还身份?
姜融懒得理会他这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抬脚轻轻踢了踢他的小腿:“林徽玉现在没空跟你计较,等他忙完白塔的事肯定会好好教训你,让你离我远点的。”
可不是嘛,林徽玉本来早就察觉有个哨兵总缠着他了,要是知道那哨兵一直潜伏在他身边一待就是半年,怕是能气疯。
兰斯洛特却耸了耸肩,语气糅杂着几分得意:“这你就猜错了。我能留在这儿还是你那哥哥亲自拜托的呢。他特地嘱咐了要我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把你照看好,这不就是同意了我和你在一起的意思吗?”
当然,林徽玉当时的表情难看到了极点。
而且原话也不是这个,而是‘看在你是个还算有点能力的狗的份上就允许你暂时留在他身边,像你这样垃圾一样的黑暗哨兵就庆幸吧,我们的账回头再算’。
姜融震惊:“……”
林徽玉,他的竹马可真是……牺牲颇大,姜融更觉得跟他找事的薛惩不是个东西了:“算了不想了,我们出门走走吧。”
他带着这位黑暗哨兵,走到了小镇的广场。
那里有一座漂亮的喷泉,中央矗立的天使倾酒的雕像栩栩如生,周围还落着几只啄食的雪白鸽子。
正值初夏,姜融穿得格外清爽。
上身浅亚麻色的短衫扎进束腰裤里,绳结的腰带松松系着,垂落的绳尾还缀着颗小绒球,随着他走路的动作轻轻晃着,时不时蹭过脚踝。
他的头发也剪短了些,蓬松的黑发尾微微卷曲,像乌鸦柔润的尾羽,衬得脸颊粉扑扑的白里透红。
“兰斯,我们找找卖报的地方吧。”
姜融有心想打听些内城与白塔的消息,兰斯洛特点点头表示没有异议,他们结伴走进一家杂货店,翻找近期的报纸。
灰砂裹着风撞在杂货店蒙尘的玻璃窗上,声响混着收音机的电流声,姜融蜷缩在货架后,指尖细细摩挲着报纸版面,试图从中找到林徽玉的名字。
“找不到。”他低声呢喃,有些失落。
兰斯洛特失笑:“这才过去多久啊?别说开战了,就算只是用最短的时间赶到内城也得五天以上。”
姜融无奈妥协:“也是。”
兰斯洛特提议:“不如买些好看的绘本?我知道一本很不错的罗曼史,你肯定会对里面浪漫的爱情故事感兴趣的。”
两人头凑在一起低声交谈着。
全然没察觉身后有一道黑影快速掠过,裹挟着尘土气息悄然逼近了,突如其来的精神冲击骤然炸开。
姜融还没反应过来鼻子就嗅到一股奇特的香味,他眼前一黑直直倒了下去。
意识模糊间,他看到兰斯洛特快步接住了自己,男人望着窗户的方向,瞳孔有片刻地缩紧了,咬肌紧绷,浑身肌肉也僵硬得不可思议。
再次睁眼时,姜融先看到了头顶精致的雕花穹顶。
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房间,天花板的银白纹路在暖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与小镇里那些破败的废土建筑截然不同。
侧头看去,这里的石砌墙壁厚重结实,窗棂是繁复的中世纪雕花,身下的床褥柔软得过分了,比起暂时的歇脚地更像一座精心打造的别墅或城堡。
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姜融撑着身子坐起身,刚动了动,就瞥见不远处深色的沙发上坐着一个黑发蓝眸,眉骨深邃的男人。
对方上身不着一物,只在小腹处裹着一块曳地布料,指尖漫不经心地转着一枚银质的指环,周身气场沉稳而沉敛,是张典型的很有味道的欧洲面孔,姜融并不认识。
他是谁?
将他带到这有什么目的?
姜融刚这样想,就看到男人身边飞舞着一只眼熟的黑色凤尾蝶,时隔多年再一次见到这种东西,他心头猛地一沉,暗道一声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