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啦一声——
巨大的摩擦力让车身溅起了火花,红色的超跑被黑色的商务车强行别开,从原车道直直怼了出去。
轮胎狠狠擦过地面,留下了深色的拖尾,叶流萤的身体也被这股蛮横的惯性带得侧歪,全凭安全带牢牢固定在原位,才不至于被撞飞了出去。
尽管在关键时刻有所察觉地控住了车,可左侧的胳膊还是传来了尖锐的刺痛。
——不出意外是骨折了。
单手稳住外观已经凹陷的车子,叶流萤忍着手臂剧烈的痛感,将墨镜摘下来随手丢开。
他气笑了:“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这地段竟然还有人敢找老子的麻烦!”
扒开车门,叶流萤扭头望去,准备看看哪个不长眼的人嫌命长。
这一看,他登时发出了短促的笑声:“哈。”
眉毛高高扬起,他脸上闪过嘲弄:“我还以为是谁呢——”
“这不是被老婆甩了只能灰溜溜回公司的董事长吗?您今天怎么也有兴致出来?”
妈的,疯了一样开车撞他。
宗万山也打开车门踩在了地面上,只穿了内衬的男人皮鞋踏地,甩门走来的动静犹带着火气。
他现在明显情绪不对,叶流萤眼皮一跳,却依旧不避不让:不好意思,他今天的心情也差到出奇,凭什么要让着一个他根本看不过眼的宗万山?
那边的宗万山声音暗沉,跟即将喷发的岩浆似的:“你做了什么好事,还需要我提?”
叶流萤嗤笑一声:“什么好事?说来听听?”
见他这副态度,宗万山眉头突突跳了两下。
“这时候还装就没意思了。”
撤掉温和有礼的皮囊,男人三庭五眼里那股凶狠劲儿根本藏不住:“把我当猴子耍很好玩吗?你们背着我第一天就搞一起了吧!”
说着,垂在身侧的手骤然捏紧。
他情绪又激动了起来:“你还给我看他穿那种衣服的照片......见我认不出他,你很乐在其中是不是?”
叶流萤也懒得再掩饰。
倒不如说,如果不是顾忌姜融的心情,他早就想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既然你知道了,那以后还请跟我男朋友保持距离,我可不想谈恋爱的时候,还被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前夫打扰。”
回应他的,是宗万山骤然发力砸在他脸上的拳头。
打理妥帖的金发散开了几缕,贴在了额头。
叶流萤指腹蹭过唇角,没有看上面刮下来的血迹,只是盯着宗万山的眼神蓦地阴冷了下来。
他放开了手脚,也一拳回敬了过去。
-
姜融衣衫整齐地从酒吧出来时,是夜晚十一点左右。
那场转酒杯的玩闹到了后面,许少爷的脸上越发没光,他被杯口频频指着,在众人的哄闹声中脱得只剩了个四角内裤。
姜融余光注意到盛俞离开的背影,便也点到为止地放过了他。
经过今天的教训,想来他短时间也没脸在这间酒吧出没了。
临走时,有几人通过外形认出了姜融就是近期热帖中的红衣神秘人,激动得又是合影又是索要联系方式。
姜融花了点时间处理,出来后不出意外地看到了背着背包,站在路灯下等他的少年。
“......我想对你说句谢谢。”
少年开口就是这么一句。
他约莫很少接受善意,道谢时有些无所适从,一个劲儿地盯着鞋面看,音量也比唱歌的时候小了很多。
故意沉吟了几秒,直到面前的小家伙被他注视到手脚越发僵硬,姜融才轻笑着算做回应。
“不用谢我,我原本没想管的。”
姜融温声解释:“大概是你因为长得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看到你我就会忍不住想,他要是遇到了这种事该怎么办呢?反应过来后就下意识开口解围了。”
他这话有划清界限的意思。
如果换做别的人听了很大概率会松一口气,因为姜融的潜台词是,他并不会挟恩图报。
——可盛俞没有。
听到姜融这番话,少年因道谢的不好意思而回温的脸再次呆愣住了。
相似?
所以......只是因为自己跟他熟悉的人很像,才会帮他的吗?
说不清是失望还是什么,年轻的男孩呼吸放轻了许多。
他尽量用平常的语气问:“那个人...是叶流萤吗...那个知名模特?”
姜融故作惊讶:“你认识他?”
不等他答话,姜融就弯眸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放缓的嗓音带着掩盖不住的亲密:“这么说来真是好巧,我刚和他分开,转头就遇到了你,我都吓了一跳。”
“你们两人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姜融笑意加深:“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亲兄弟呢。”
夜晚,温度降下来的空气透着丝丝凉意,无视了少年单薄的衣衫,是能穿透肌骨的寒冷。
他的头又深深地埋下去了,眼睫在眼眶上投下两片阴影,像一颗沉默的石头。
姜融仿佛没看到他低迷,轻笑了两声后自己否认了刚刚的话语:“但这怎么可能呢?就当我在开玩笑吧,你别放在心上......”
“我是。”
少年忽然接住了他的话。
似乎承认这个事实对他来说是个极为艰难的事,他两颗黑曜石的眼眸闪过挣扎。
许久没有听见姜融的回答,怕他不信自己说的话,盛俞一股脑地将自己的身世都抖了出来。
“或许听起来很可笑,像是在攀附叶家一样......但我没有说谎......我是叶家的私生子,这还是小的时候我妈告诉我的。”
只不过他虽然跟叶流萤是兄弟,但两人的人生却宛如云泥之别。
一个是众星环极的少爷,一个是不被承认的私生子,巨大的差距让盛俞早就认清了现实。
不是没有恨过那所谓的生父,可这又有什么用呢?
他妈爱那个男人爱成那样,哪怕短暂地组成了新的家庭,有了新的孩子,临死却还阻止着儿子去向生父讨要一分钱手术费。
宁愿死在病床上,也要顾忌着那个男人的名声,不愿给他添一点麻烦。
负面情绪又浮了出来。
盛俞不知道为什么要跟眼前温柔的青年说这些,看吧,刚刚那一番话一定会被当成贫民不切实际的妄想......
“好了,我相信你。”
就在他陷入自我厌弃的思绪中挣脱不出来时,一只温热的手掌覆在了他肩上。
温暖的力量渗了下来,盛俞一怔,后知后觉地撞进了一双包容的红色眼眸里。
“所以,把头抬起来吧。”
黑发的青年并没有露出怪异的表情。
嘲讽也好,怀疑也好,这些盛俞以往见惯了的神色,他都没有在这张温柔瞩目的脸上找到。
他只是问:“你家在哪里?待会儿怎么回去?”
......又被关心了。
盛俞张了张嘴,那种在酒吧里酝酿起来的感觉又出现了。
他乖乖地回:“青蒿区旧胡同,我有自行车。”
就是得需要骑上一个小时20多分钟才能到家。
青年不赞同地皱起了眉:“太远了,你一个人回家不安全,今晚先去我那里应付一晚吧,明天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哪有这样邀请陌生人的。
可神使鬼差的,盛俞真就跟着他回到了家。
姜融的新房产是一栋漂亮的洋楼,虽然在喧嚣的市中心,可难得是个安静别致的好地方。
轻而易举将人骗了回来。
姜融不由好笑:“你不怕我别有用心?”
少年似乎没想过这个问题,眼睛茫然睁大。
见状,姜融给他倒了杯果汁:这还是个坐宝宝席的小孩儿呢。
喝了杯水压了压嘴里的酒气,姜融随口交代:“今晚就在这里好好休息,明天再回去也不迟。”
盛俞点头。
姜融将笔记本抱在腿上,也没再说话了。
氛围越是静谧,越是忍不住地胡思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