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屠户跟在旁边看了会儿,觉得十分满意,又是好一通感谢,最后也没留下来吃晚饭,说是要回家问问自家小哥儿给狗子起了个什么名字,这些事情都要从小教的。
傍晚,姜氏去做饭,大哥沅令川就去把本就干净的猪圈给重新拾捣了一番,在沅令舟带回来的柴火里面找几根看得过去的,简单在猪圈里围了一圈地,铺上干草,用来养那几只小兔崽子,另一边就将小鹿栓在里面,左右猪圈也是空着,牲畜养在这边,不会到处乱拉,免得臭到他们家的宝儿。
猪圈分区做好之后,沅令舟又额外圈了一小块地方出来,将小动物们都关进去,得拉了才放出来,长此以往,小动物就形成了定点排泄的习惯,不会拉得到处都是,打扫也更轻松。
村里人大多都不讲究这些,谁家没养点鸡鸭鹅的,往往粪便拉得到处都是,养得多了,每天都得扫两遍,否则人都没个下脚的地方。
但因为家里面有沅令舟,养的小动物倒是都被训得服服帖帖,控制不住排泄的鸡鸭都不会从大院过,单独圈在棚子里,因此沅家的院子虽然是土夯的,不方便冲水清理,也依旧干干净净,没有任何臭味。
沅家虽穷,墙壁漏风碗也豁口,但目之所及的一切都干干净净,就连搭屋子的草棚,都会经常更换上面的干草,不至于草棚发霉结网,可以看得出是勤劳的人家。
因着大房那边后天就要办席面,沅令舟回趟山里也赶,索性在家中住下,今天晚上沅家人竟然全部都在。
以往沅令舟要住山里,就算打着猎物,也走另一条路去县城卖,十天半个月才回家一趟。而沅令舒时常要跟着乡医出门,那边也管饭,所以隔三差五才晚上回来住一回,一旬回家来休息一天。
今儿个不仅两兄弟都在家,还正巧碰上方衍年过来,晚上饭桌上都热热闹闹的。
沅宁让阿娘把张屠户拿来的肉给剁一刀下来做个肉菜,方衍年带来那些东西也都拿出来先吃掉,天气见热,不早些吃完,容易坏,后天还要去大伯家吃席呢,肉根本放不了那么久。
一家人都觉得沅宁说得有道理,于是不用等明天,当天晚上沅宁就吃上了小酥肉。
姜氏做小酥肉很有一手,普通农家人的做法把肉切条,厚厚裹上面糊,炸出来老大一块儿,油汪汪的很是唬人。
但沅宁吃不得重油的东西,所以炸肉得用纯瘦肉,切成手指稍细的一条,将花椒给碾碎之后抓拌进肉里,不仅可以去腥,那花椒的椒香也能更加和肉融合,不像那些普通的炸酥肉直接把整颗的花椒放面糊里,炸出来的酥肉总要咬到整粒儿的花椒,半张嘴都发麻,好一会儿都再尝不出味道,吃着反而没那么香了。
不过那样的做法很适合下酒,爱吃酒的人口要重些,反而觉得嚼着酥肉里的花椒喷香。
沅家倒是没什么人喜欢喝酒,虽然沅宁他爹有一手酿酒的手艺。
主要是高粱比较便宜,种植需要的水也不多,以前家里的薄田上水比较麻烦,就种过一段时间的高粱。
高粱不止可以拿来酿酒,也是可以吃的,就是口感不好,价格也便宜,一些低价的杂粮里面就喜欢掺高粱。
不过当时家里种高粱的时候,两父子伺候得仔细,种出来个大丰收,家里根本吃不完,拿去卖也卖不上价格,索性就酿成了酒。
没兑过水的酒醇香浓厚,味儿又辣又冲,村里一些酒蒙子就好这一口,时常来他们家要酒喝,虽然不给钱,次数多了也不好意思,还是会提些东西来,最后换算了下,那酿酒换点东西倒是比卖高粱能买的东西多出好几倍,一家人都觉着高兴。
后来田地被伺候得肥了,渐渐也能种别的,家里就没继续种高粱了,没能继续喝上这便宜酒的村里人还有些背地里骂过,可不高兴沅家这么“小气”呢。
虽然没有酒,但姜氏做的小酥肉也足够把人给香迷糊了。
两个儿子难得出来吃饭,儿婿也拎着礼物上门,可不得吃点好的。
姜氏做的小酥肉挂糊比较薄,香味尤其浓郁,主要是她舍得下料,小麦磨得白面和玉米磨的细面各一半,打两个鸡蛋,比四个鸡蛋多一些的水,先用水把混合好的面给融开,再加入鸡蛋液调和,混合好的面糊细腻得没有一点疙瘩和气泡,炸出来更是金黄酥脆,不仅颜色好看,味道也好吃,甚至多余的面糊裹到蔬菜上炸出来,味道也一点儿不比肉味儿差。
油炸小酥肉的味道十里飘香,整个村子都能闻到,别说大房那边,就是邻居都忍不住过来看一眼,沅家二房又弄了什么好吃的,怎么能这么香。
然而看着院子里坐着这么多人,一大家子整整九口,倒也不好意思端人家的菜走。
主要是怵沅令舟,沅家二房的二儿子比大儿子要小几岁,上山当猎户之前也就是个毛都没长齐的愣头青,可现在,沅令舟在山里面待久了,整日和野兽打交道,那一身腱子肉比下地种田的农户还扎实,鼓鼓囊囊的,宽松的麻衣都裹不住,若是冬天穿身皮子,壮得跟头熊似的,比那杀猪的屠户看着都还唬人。
人们还没走进院子,就看到宽肩猿臂的沅令舟,感觉两根指头就能把寻常人拎起来丢出去,有那心虚的连招呼都不敢打扭头跑。
一家人热热闹闹吃了顿晚饭,饭后坐在院子里看天上的云被烧得火红,带着青草气息的风拂过,可是畅快极了。
闲来无事,便聊起过两日去大房那边吃席送些什么。
时下乡里摆席,一般提篮子鸡蛋就很有排面了,富庶一些的村子或者关系好的也会封铜钱,大抵一户随二三十个。
二房去的人多,九个人都去都能坐快一桌,再加上又是最亲近的兄弟,送太少面子过不去,先前沅宁又开了口,家里便打算明天去县里,花费个五十文左右,买成茶酒红糖,又包个三十文的红封,绝对上得了台面。
沅宁一听家里又要把二哥猎野物换来的钱全部拿去给大房,食指轻轻按在跑累了之后四脚朝天、躺他腿上呼呼大睡的小狗崽湿漉漉的鼻头,慢条斯理开口道。
“我倒觉得,这礼还是送薄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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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糊参照国家职业资格培训教材,原文配比是面粉25%,淀粉25%,鸡蛋15%,水35%
大晚上的修文写饿了,要是有小(营)甜(养)水(液)浇灌一下就好了[求你了]
第12章 好“丰厚”的礼
沅宁细细扫过家里人的表情,有沉思有为难,却没有多少排斥,毕竟这么多年来,大房从他们家拿走的东西可不少,一家人已经习惯有什么好东西往那边送了。
只是时下实在是拿不出来,又要留一些给他养身体,这才在思考能从什么地方挤一挤。
看来这些天的生活依旧没有改变多少一家人的观念,但沅宁不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总能让家里人慢慢认清大伯家的嘴脸,学会为自己考虑。
太过激进的办法不仅会伤了两家的和气,也是在撼动父母兄长多年来形成的、根深蒂固的观念,变化总会带来痛苦,他不会让家里人余生都背负强加在身上的心结。
沅宁继续开口,轻声说道:“大伯家里又不缺烟酒茶水,咱们拿的那些,村里其他人也会送,还是该紧着大伯家里缺的东西带过去。”
沅家人一听,好像是这个道理,锦上添花虽好,到底不实用,大房那头平日里聊闲,最常说的也是吃穿用度,村里没那么多讲究,拿些日常生活中用得着的倒也过得去。
“我看二哥砍的那捆柴就不错,山里的柴没山脚的柴那么细,一捆能烧好些天,正好大伯家办席,柴也烧得多。”
“宝儿说的有理,等下阿娘去理一理,毕竟是当成礼来送,码得整齐些也好看。”
沅宁很是赞同地点点头,继续说道:“大伯家最近办席那么忙,爷奶也许久没下过地了,家里还养了两头猪,恐怕也没时间打猪草,要不明日再打两捆猪草一起拿过去,省得家里的猪和鸡鸭没人喂。”
一家人觉得他们家乖宝儿真是太体贴,太善解人意了,连这些事情都能考虑周全。
“孵蛋的鸡还没借来,这两日就先把囤的鸡蛋提一篮子过去,留着给堂哥补补。”沅宁说,“大伯娘不是说最喜欢咱们地里种的菜么,比他们家吃的甜,到时候也拔几棵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