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病未愈的沅宁喝了温糖水之后没多会儿就困了,等他又睡了一觉起来,房间里更加昏暗,分不出是什么时候。
因着生病不能过风,家里把小小的窗户洞也给封了大半,只留了一道缝儿通通风。
沅宁住的这间窄窄的屋子已经是全家最好的一间了,除了窗户那道缝儿,四周的墙壁都还算完整,家里主屋的墙裂了也不怎么修,下田回来挖把泥糊一下便凑合。屋顶也是草棚,只有沅宁的屋顶用树枝架过,下雨天除了这间房,哪个屋子都在漏雨,怎一个穷字了得。
即使是这样,因为从小娇生惯养,沅宁的皮肤也嫩得不像农户家的孩子,最容易被虫叮,还会因此生病,家里省吃俭用买了两张帐子给沅宁罩在床上,干干净净换得可勤。
家里为了给他买药连身为猎户的二哥打猎用的工具都卖了一半,也没舍得动给沅宁挡蚊虫的罩子。
干完家务活儿的阿娘坐到了床边,借着半道窗户缝儿透下来的光,正在用别人家要来的布头给小孙子改衣裳。
沅宁睡醒看了会儿,小声喊了一声:“阿娘。”
女人放下手里的活儿,擦着手走过来,撩起一截帐子,关切地问道:“宝儿?怎么了?是饿了吗?渴不渴,阿娘给你冲糖水喝。”
沅宁摇摇头,用食指去勾了勾女人的手指,满是厚茧却格外温暖的大手轻轻握住了他的指尖。
他说:“阿娘,我想吃肉。”
“好,好,阿娘给你做肉吃,就吃你最喜欢的粉蒸肉好不好?家里的红薯还甜着,阿娘这就去给你做。”
女人说着话,眼底里都闪着泪光。
生病的人虚弱,最忌讳的就是没胃口,吃不下去饭,身体又怎么撑得住?
这宝哥儿落水之后,连日的进不下半口粮食,整天只能灌进去几口药汤,眼见着那养得白白嫩嫩的肉一天天清减下去,一家人都急得咽不下饭。
今天宝哥儿忽的做了噩梦,昏睡时也极不安稳,姜氏怕他魇着了,急急把人唤醒,没想到宝哥儿却是身体见好,不仅喝了半碗糖水下去,还嚷着要吃肉,怎能让她不高兴!
沅宁拉着母亲的手,撒娇似的道:“喜欢粉蒸肉,也想吃小炒肉,用辣椒炒,香香辣辣的,下饭。”
姜氏脸上的高兴变成了哭笑不得,却依旧好声好气:“宝儿,你身体还虚着,怎么吃得了那辣子。”
沅宁瘪瘪嘴:“可是宝儿想吃,好想好想吃……”
他声音绵绵软软的,又没什么力气,听起来像是在撒娇,还带着股可怜劲儿,让人心软得难以拒绝。
姜氏叹了口气,终究是答应了他,放下帐子去了厨房,把挂在灶台上的一刀腊肉给取下来,切下约摸三分之一,又提着稻草绳子挂回去。
女人麻利地用刀刮去腊肉表面厚厚的一层黑色灶灰,被盐腌得火红的瘦肉便展露出来,这块二刀肉瘦多肥少,是专门腌给沅宁吃的,他们家宝哥儿身子弱,吃不得肥肉,腌的腊肉便也不用五花,等炒好菜了把肥肉一剔,还能熬点油出来,家里也能吃上两天带油水的菜。
腊肉下锅煮熟,就汤撒下去两把杂粮,一把玉米碴子,等粥水煮稠了,再去院子里折两把野菜放进去,可是饭菜都带上了肉味儿,吃了干活都有力气。
煮好的腊肉带着灶火的香气,就连肥肉都变得晶莹剔透,片成厚厚的肉片码在裹了米粉的红薯块儿上,架上屉子放在大锅饭上蒸。
等大锅饭出了锅,粉蒸肉也熟了,姜氏把粉蒸肉的肥肉给剔出来,放一半搅进肉汤饭里面,比他们家过节吃得都还好。
姜氏把大部分的肉都拿来做了粉蒸肉,只剩手指宽的细细一溜肉留下来,似是还舍不得,又切了一半瘦肉下来放到旁边,把剩下不到两指大的肉片成比纸页还薄的片儿,下到锅里煸出了油,再下下去辣椒炒香。
十天半个月闻不见荤腥的人家,今天连连传出肉香,尤其是那道小炒肉,腊肉的咸香混合着辣椒的清香,还有豆豉炒酥之后特别的香味,香得半个村子的人都忍不住咽口水。
这沅老二家穷是穷了点,但那做菜的手艺可半点不含糊,糟糠都能弄出花来。
姜氏还没把小炒肉乘进碗里,一道扭动的身子就挡住了门口的光,膀大腰圆的女人夹着嗓子走进来,往那大锅里头瞅了眼。
“呀,妹子今天做甚好吃的,搁老远就闻着味儿,把我们家令阳都馋得吃不香饭了。”女人说着,就拿起放在一旁的筷子,想要往锅里夹。
以往不消她说,这老实二房家的媳妇都要招呼她端一碗去,今天看着锅里没几片儿肉,怕是乘不出来半碗,她也不肯亏着自己白走一趟,筷子一伸就要夹肉。
女人手里烧黑了半截的筷子还没戳进锅里,姜氏就把她挡住,手上翻炒的动作没停。
“宝儿今朝醒了,指着名说想吃这口香香嘴,拢共没两口,大嫂若是想吃,我可把做法说与你听,这两片肉怕是不够令阳解馋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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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先开饭吧
大房媳妇被下了面子,啪地一下把筷子拍在了灶台上,气得猛吸了几口气,却没有骂出声儿。
因为她也清楚,这二房都是什么脾气,就算亏待自己也绝不会亏着那小哥儿。
一家子地里刨食的糙人,竟养出来个细皮嫩肉的哥儿,那皮面水灵的,比县城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儿还娇嫩。
家里大锅饭都是杂粮,咽下去都剌嗓子,沅老二家上上下下八口人,两块薄田种出来的肯定不够吃,偏生沅老二会种地,薄田也能种出粒粒饱满的大米,他们家就将大部分的大米给换成杂粮秕谷,只留每年最好的新米给小哥儿吃,让沅宁天天都能吃上白米饭。
以往二房给他们送菜送肉,都是先给沅宁那份留出来,女人没少在背地里骂老二家的给他们送剩饭剩菜,却也不敢当面说半句沅宁的不是,否则平日里再老实的一家子,都要跳起来跟他们拼命。
也不知道究竟是养了个哥儿,还是养的个祖宗!
“这宝哥儿醒了,倒是件喜事儿,不过眼瞅着我们家令阳科考在即,白日里总说念着婶子这一手,家里实在是……”
姜氏见大房家的并没有继续盯着锅里的意思,态度倒是有了几分缓和:“令阳考试也是大事,这几日我照顾好了宝儿,抽空过来给他烧两个菜就是,也叫他安心读书。”
大房媳妇听到这二房家的就连这时候都要先伺候那半死不活的小哥儿才出门,挑了个白眼,还是憋着一口气:“那可真要麻烦弟妹了。”
“不妨事,等令阳今后出息了,还要多靠他帮扶帮扶才是。”姜氏把小炒肉乘到碗里,仔细用帕子揩去碗底蹭到的水渍,大房媳妇实在看不得她这副做派,招呼都没打一个扭头就走了。
几个菜做得花费不了多少时间,主要是那一小碗白粥需得要多熬会儿,宝儿身子虚,即使是吃细米白面也得熬稠了,炖出米油才好消化。
姜氏把饭菜端去房间里,发现小哥儿已经又睡下了,唤了两声也没醒,便把饭菜又端去灶上温着,等孩子醒了再吃。
没等沅宁睡醒,倒是孩子他爹,还有大儿子先归家来了。
沅家二房还在老宅子那边就不受长辈待见,因着沅宁他爹不爱说讨巧话,爷奶从小就偏着大房那头,沅宁他大哥还在肚子里,大房就撺掇着把家给分了。
家里拢共三块地,一间老房子,两块薄地分给二房,又贴了十两现银,剩下的全都归大房。
说的倒是冠冕堂皇,老房子是要留下来赡养爹娘的,田产也只要了小头,可大房那边留下的田产,不仅是块儿肥田,面积还比两块位置偏远的薄田大,心都不知道偏多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