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利那双清澈的蓝眼睛里涌上一丝迷茫:“真的吗?”
厌清煞有其事的点点头:“真的。”
亨利苦笑一声:“对不起,小芝,你哥哥明明是让我来照顾你的,现在却要你来照顾我,”他抓了抓那一头金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我来到这个镇子之后就一直有点疑神疑鬼的,晚上睡觉的时候还总能听到一些奇奇怪怪的声音。”
厌清竖起耳朵:“是什么样的声音?”
“就是......怎么形容呢,你们的窗户很奇怪,木制镂空的,有很多漂亮的雕花,这些木雕的工艺让我着迷,但是外面却只糊了一层薄薄的纸,每天晚上我睡觉的时候都会听到有人在弄那些纸,这太奇怪了。”
厌清微微想了一下:“是怎么弄的,这样弄的吗?”他捡起地上的一张废纸,用指甲轻轻搔刮着,发出窸窸窣窣的细微声音。
亨利直接被他吓了一大跳,连说话都结结巴巴起来:“小....小芝,快停止,你把那张纸放下。”
厌清放开脏兮兮的废纸,扭头往楼上走去。
“等等,小芝!”
厌清的手放在半腐的木质楼梯上,终于对他没了耐心:“要么你就出去画你的速写,不然别烦我。”
亨利有些委屈,抱着画板噔噔噔跟他一起上楼,但是因为体量过重,踩得木板发出嘎吱嘎吱的脆响。
第76章 古镇7
医馆二楼的所有窗户都被封起来了, 看起来比一楼更黑,亨利紧紧贴在厌清的背后,小心翼翼跟着他。
这里是一个回形走廊和两间房, 一间小储物室,里面没什么东西, 另外一间房中间放着床, 两边有排列的椅子,床边有张桌,似乎是坐诊的地方。
厌清一眼就看到桌上头张纸条:“我就在这里等你,不论白天黑夜”。
厌清眼疾手快的把它放进袖子里, 亨利在他身后疑惑的问了一句:“你刚刚是不是拿了什么?”
厌清很镇定:“什么也没有, 你看错了,我在擦我袖子上的灰。”
亨利看起来不疑有他, 跟着走进来, 忽然指着角落里发出一声惊叫:“有个人?!”
厌清都被他的一惊一乍吓了一条,沿着方向看过去,角落里确实有个人影,但房间里的光线实在是太暗了, 他看不清, 于是朝那个人影走过去。
“小芝......你别过去好不好?”
然而等厌清走得近了,他才发现那确实是一个人影,只不过是个模型人。
模型人光秃秃的, 身上标注了许多穴位,跟普通人差不多高, 尤其腹部状态还是打开的剖面图,咋一看还是很唬人的。
厌清看着亨利一副快要虚脱的样子,拍拍他的手臂:“行了, 不看了,我们出去吧。”
他掏出日记本写了个“医馆”,又写了个“二楼”,收起本子带上亨利离开,下楼时谁也没有注意到,原本在他们身后一动不动的模型人忽然朝着两人的背影转了一下眼珠子,“嘻嘻。”
亨利一顿:“你有听到什么吗?”
厌清面色不动:“什么也没听到,走吧,出去了。”
大门打开又合上,医馆里面重新恢复一片黑暗,出去后厌清他们正好碰上买鱼篓回来的孙妈。
厌清从她手里接过鱼篓:“我们现在去河边吧。”
镇子有两条河流穿过,水都很浅,最深不到大腿,摸一些小鱼小虾很合适。
天气很好,水温也温温的,厌清把鞋子袜子都脱了,卷起裤脚,将褂子的下摆系在腰间,下了水。
他发现还有螃蟹。
亨利在河边支起画板写生,看起来比刚刚在医馆里时放松了许多,也不知道他在画什么,频频的看向厌清。
然后一个不慎厌清就被螃蟹夹了一下手,有点疼,他把螃蟹扔进桶里,准备今天晚上喝螃蟹汤。
“二少爷。”孙妈在岸边喊他。
厌清抬头去看,忽然感觉脚踝一侧有什么东西贴着他滑了过去。
错觉吗?
“二少爷!”孙妈又在喊他。
厌清再次抬头,这时候他清晰的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抚摸自己的脚踝。
“时间不早了,咱们该回去了!”孙妈喊道。
厌清应了一声,抬脚走回岸边,却感觉有什么东西扯了自己一下。
这下子他倒是看清楚了,河里有一只惨白惨白的手。
厌清面色不变,用力挣开它,一脚一脚朝岸边走去,在他穿鞋的时候,孙妈在一旁自责道:“对不起啊二少爷,我都给忘了,半个月前这地方刚好发现了一具浮尸,你刚刚的位置已经走到他们之前打捞浮尸的附近了。”
厌清应了声:“没事,这没什么。”
“咦,”亨利忽然发出疑问:“小芝,你脚踝上怎么有点红红的,看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抓——”他忽然猛地住了嘴。
孙妈看到了,也跟着紧张起来:“二少爷?”
“没事,这是刚刚不小心撞到石头了。”厌清穿完鞋袜站起来,把手里装满小鱼小虾和螃蟹的鱼篓递给孙妈:“今晚让厨房炸了吃。”
“好嘞,好嘞。”孙妈的脸色放松下来,连连答应着。
“那就准备回去吧?”厌清忽然侧头看向亨利:“我的脚好看吗?”
亨利猛地回神,收回一直钉在厌清脚踝上的双眼,脸色慢慢涨红:“好......好看。”
孙妈走到前头带他们回去,没注意到身后两个人之间的暗涌,亨利在后面的路程里却是再也没有说过话。
回到院子里后,厌清被孙妈催着去洗澡了,亨利回到房间里把画板放下,里面密密麻麻只有一个人的身影,弯着腰的厌清,抓到小虾的厌清,被螃蟹夹到的厌清........亨利凝视着自己的素描,他没有画什么速写,而是一整个下午都在认真勾勒这个身影。
晚上吃饭时厌清已经洗完澡了,发尾湿湿的坐在魏满贤旁边,吃饭时很少发出动静,亨利却忍不住频频去看他。
中间几次连魏满贤说的什么亨利都没有听到,魏满贤以为他今天出去玩累了,并嘱咐他回去房间早点休息,中间时不时摸摸自己的弟弟的脑袋,发出满足的叹息。
回去后亨利躺在床上盯着淡青色的床帐,脑子里时不时闪过泡在斑驳水纹里的那双脚,经通透的日光一照,白得晃眼,骨头像女人一样纤细,仿佛一只掌心便能轻易包裹住,随着用力时而弓起时而放松.......当天晚上做梦他就梦到了这双脚。
第二天亨利满头大汗的从床上爬起来,活了二十八年不知道原来自己还是个足控,魏满贤要是知道了他现在对自己的宝贝弟弟是什么想法,怕不是会跑到房间里砍死他。
亨利对着画板摸了摸上面的素描,然后把它扯下来,用蜡烛点燃,亲眼看着洁白的纸页在火舌舔舐下燃烧。
这样,就没有人知道了。
厌清正在主屋里研究那堆石雕。
他发现它们看起来好像比前几天所看到的更具轮廓了,像是后面又被人加工过了的模样,这会儿的轮廓倒是能够看得清是两个人在拖着一个人的样子。
这玩意儿大概率是魏深粗略雕刻之后又存放在主屋里的东西,但是这几天魏深根本没有回来过,谁会对它们进行加工?
厌清绕着石雕仔细观察,还真让他找到了一个发现。
中间那个石雕的手势有点变了,从空手的姿态变成了一个指向的手势,而这个方向.......厌清大概借着远处的山势判断了一下,大概率是乔家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