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网上和现场没差。
男人刚发到微博声讨人贩子的微文,变成了声讨他自己。
【靠,在现场,信的人这辈子有了,这个傻逼就是生活不顺过来拿人找乐子呢,不敢欺负那些身强力壮的,欺负一个单亲妈妈一个先心病小孩,妈的!】
【我他妈是真火了,给宝宝捐款了,住宝宝早日康复。】
【捐款通道在哪,求好心人告知我很急[祈祷]】
【捐了一千了表心意,住小朋友早日康复[心]】
那张几个月没动过的善款筹集书,此时正以恐怖的速度飙升。
五万——十万——十六万——二十二万——
现场也有不少人上去安慰侍昀妈妈:
“妹子你别哭,哥给你做主,你还需要多少钱,哥有的是钱。”
“别吓着孩子,都退远一点,大姐你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尽管说,我们和那傻逼人渣可不一样。”
在这待了半年的“癌症夫妻”,一溜烟从地上爬起来,掏出几张百元大钞往侍昀妈妈手里塞:
“姑娘你别急,小孩这个病咱们慢慢来,我这有点钱你先拿着。”
“这一片骗子乞讨太多了,里面有个真的我也看不出来,就怕自己善心被利用。这些死骗子!”
侍昀妈妈含着眼泪,捧起一堆手工饰品:
“谢谢各位好心人,我不是乞丐,你们留个姓名和联系方式给我,我下半辈子当牛做马也会还你们钱。”
侍昀妈妈一遍遍道谢,众人为这人性光辉的一幕感动的涕泗横流。
悄然间,挑起事端的年轻男人终于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他阔步走到小巷子里,摘下墨镜,整理着已经被人群拽烂的衣服。
这个流量至上的时代啊——
林月疏掏出小镜子,“啧”了声。刚才有人趁乱打他了,嘴角都青了。
可恶。
……
天黑了。
林月疏开车把侍昀母子送回了家。
侍昀妈妈蹬蹬跑上楼,又蹬蹬跑回来,手里拿着个冰袋往林月疏淤青的嘴角上捂。
“谢谢你林先生,因为我害你受伤了。”
林月疏摆摆手,意思是不碍事。
“筹到多少钱。”他问。
“大概……四十万。”侍昀妈妈垂了眼眸,“但是这笔钱我拿的……”
她想说心里不舒服,但看到林月疏为了她策划这场戏,挨了打,衣服也被扯烂了,又不好意思继续往下说。
林月疏从她手里接过冰袋捂着,声音淡淡的:
“不用觉得愧疚,策划人是我,这些钱是他们自愿捐赠,你没有任何欺骗成分,只是为了扩大影响才演了这么一出戏。”
侍昀妈妈低着头,没说话。
“大多数人本质还是善良的,看到需要帮助的人也希望尽自己绵薄之力。只是这几年骗局层出不穷,大家被骗怕了,冷血是保护自己不再被利用的温床。”
林月疏笑笑:“我一直都觉得,这个世界没有想象得那么好,也没有想象得那么坏。”
侍昀妈妈终于露出一抹释然地笑:“你说得对。”
“嗯,赴美面签,医疗是加分项,这些钱应该也够了,其他方面我来想办法。”林月疏拍拍睡过去的侍昀,“早点休息,我先回了。”
侍昀妈妈抱着孩子,久久望着远去的车屁股。
*
冰袋化了一半,林月疏打开车窗抛进路边垃圾桶。
关上车窗,望着左后视镜中越来越近的车头,他笑了下。
从离开侍昀家小区,他就发现这辆银蓝色的库里南紧紧跟他后边。
懂了,霍屹森的双重人格又发作了。
林月疏把车子停路边,拿过烟盒,下车,点烟。
烟头在黑夜中亮了一下,一只大手伸过来夺走,丢地上踩灭。
低沉的嗓音从夜色中飘来:
“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
林月疏笑笑:“你什么时候学会跟踪了。”
林月疏并不会抽烟,也没兴趣,不过是为了停车,顺便引出话题。
而开着库里南一路跟踪他的霍潇,虽然自己抽烟,但不许林月疏抽烟。
霍潇没回答这个问题,忽而捏起他的下巴打量起来。
半晌,眉宇微敛:“怎么能打脸呢。”
林月疏从他手里抢回脸蛋,揉了揉:
“钱没筹到,还挨了打,心情不爽来一根没错吧,不然霍代表您教教我怎么发泄。”
他不难猜出,霍屹森从广场闹剧那会儿就开始关注他,并一路跟踪。
他倒有点窃喜,本来只想钓几条便宜小鱼,谁知道尊贵的金龙鱼自己上了钩。
霍潇本来只是结束拍摄回家,路过广场看到那边很热闹,多看了两眼,走不动道了。
尽管林月疏戴着墨镜,表现得不同往日,可他身体的所有细节早已被他牢牢记在脑海。
直到看到林月疏开车载那对母子回家,霍潇才明白:
谋士以身入局,要有脑袋拴裤腰带上的觉悟。
沉思的间隙,身边忽然传来轻轻一声抽噎,稍纵即逝。
霍潇看过去,只看到了林月疏的背影,倔强地仰着头,欣赏天际一轮银钩。
林月疏皱着眉,眼中水光乱坠:
“我就是只有这点本事,我筹不到那么多钱,我没别的法子了……”
很好,曾经对霍屹森硬气地说出“没你我一样行”,今天也可以含着眼泪跟他服软。
先硬气再服软,承认自己的局限性,循序渐进将高光给到对方。
霍潇微垂着眼眸,沉默许久,问道:
“还要多少钱。”
林月疏摇摇头:“不用了,侍昀妈妈说,大不了卖房子,勉强能凑够。”
“房子卖了住哪,住你家?”霍潇觉得很好笑。
林月疏声音含着眼泪:
“那就住我家呗……”
“林月疏。”霍潇打断他,声音沉沉的,“你最大的本事,是总有办法让人心烦意乱。”
林月疏眨眨眼。霍屹森以前也说过这句话。
漆黑的夜幕中,霍潇捧起夜色中最明亮的那团雪白,轻轻吻着他的脸,吻去泪水,又啄上他的唇瓣。
林月疏尝到了自己狐狸眼泪的味道,咸咸的。
霍潇也不管二人见过几次,又是什么关系,他现在只是近乎疯狂的想要得到林月疏。
撬开唇齿,吻得极深又急促,一手扶着他的后脑勺,一手揽着他的腰,用力往怀里贴。
林月疏只管闭眼享受,给现在舒服的要死,如坠云端。
理智也在一点点被吸走。
迷乱中,他感到一只大手钻进衣摆,微凉的手掌在他的后背毫无节奏地游走。
换气的间隙,霍潇气息不稳地道:
“还差多少钱,最晚后天我一并转给你。”
林月疏深吸一口气,没等吐出来,又被裹住了唇瓣。
钱重要,此时也有更重要的。
干涸太久,急需一场春雨滋润身心。
“去车里……”他推搡着霍潇,小声道。
随后便拉着霍潇往自己车里去。
刚进去个脑袋又被人拽出来。
霍潇拉着他走向宽大的库里南:“这个,宽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