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看宿主无聊,尾巴一歪,指向桌上的手机:“喵,刚刚更新了,不如看看漫画吧,喵喵。”
谢潭点头,让小猫继续喝,自己点开手机,看起故事的收尾。
一处歌声起,处处歌声起,从突然开口的夏无尽开始,整座小镇沉睡的人们一起张开嘴,唱起同一首圣歌,拉着还醒着的寥寥几人共沉沦。
歌声推着歌声,撞进雨雾,艰难地往前飘动,传进海上独行者的耳朵里,惹得少年回头一望。
凌晨,雨夜,大雾,茫茫海浪,看不到没有尽头,小小的孤舟上,唯一的一个人,船头一盏微弱的灯光,甚至照不亮他自己。
一阵浪来,他戴上花环,险险地擦肩而过,四叶草飘走。
一只眼睛潜在水里,一路跟随着他,眼睛朝上,死死盯着他。
但谢潭像是毫无察觉,没有给任何一个眼神,反而扶着花环,有些愣神。
尸花开道,送他登上小山。
小山高耸,满山悬棺沉默地俯视他,压迫感十足,走在其中,就会升起一种恐惧,在未知中感到渺小。
然而来者不为所动,他第一眼,就是最高处,山尖的那口棺材。
他无视满山阴森的恶意,雾似乎都在他眼里消融,无法阻挡,他只是长久地、长久地凝视着它。
[……]
他看得有些久了,直到风刮过眼睛,他眨了一下,才慢吞吞地收回目光。
他握住一团长发,符咒在他的指缝间若隐若现,像一个死物。
他像在询问谁,又像只是自言自语:“就是这个,是不是?”
没有回答,只有风在山间鬼哭狼嚎。
微妙变幻的小山中,四处的乱风,吹起他的衣角和有些长的头发。
他开始前行,缓慢的步履间,偶尔抬头,就是看向那口棺材。
好像那是荒野中的日月、异世界的锚点,只要看着它,即使身处迷宫,也能确定方向。
那是旅人此行,真正的目的地。
【上来一个巨浪,这是起海啸龙卷风了吗,谢谢,也是体验一把海底海鲜的视角……】
【再次感叹刀神的构图和氛围渲染,感觉阿潭已经到另一个世界了,这还是地球吗,给我干哪里来了】
【不是地球,是笛丘[狗头]】
【那很坏了,一个保险公司会把灵异事件加进条款的鬼地方】
【真·鬼地方】
【水里就有一个,这大眼珠子,那浪一起,就看见里面有一只眼珠子在滚,梦回旅馆挖开墙的时候,吓我一跳】
【这就是阿谭在楼梯看到的那只眼睛吧,旅馆老板拿来和苏老头交易的那一只眼睛,监视这些祭品预备役?】
【他们一行人还挺多的,但其他人就没有被偷窥,应该是本族人的待遇】
【主祭品,老羊对自家人就这样狠,好神经的一家】
【阿潭这是没看到吗?】
【怎么可能,懒得搭理罢了,难道没人注意阿潭拿着花环愣神吗,还正好是浪袭击的时候,阿潭那么平淡,肯定伤不到啦,但被戴上花环,躲过浪后,却有些意外,那不就是陆陆的幸运buff显灵?阿潭也是这么想的吧啊啊,我们正切定理如此美味……】
【感觉水里的眼睛睁得好大,把老头的吊梢眼睁成鹿眼了哈哈哈】
【笑死我了,离岸时还好好潜伏,后来就差钻出来贴着阿潭的眼皮飞了】
【偷窥眼:你看我啊,你倒是看我啊!】
【阿潭:勿cue,在想我的幸运星】
【又想起阿潭怼狼爹了,对不起,我们阿潭喜欢年轻帅哥,就是黑头发琥珀色眼睛长得贼帅还笑得好看的那种】
【身份证报出来了?正好,我是民政局,我亲自来了,请结婚。】
【天姥姥,这一山的棺材,好一座海上公墓,这是建的安魂地吗,好恐怖……】
【没那么好心】
【以前的祭品吧,看着可不像一次性了】
【有股死了都不得安宁的味道,不会又是一山“靡音女郎”吧】
【以你羊的道德水平,那就是了】
【阿潭一直盯着最高的那个棺材诶?】
【山里好像一直在变,你们有发现吗,但唯独阿潭看的棺材不变,四不沾】
【难道那个棺材是类似阵眼一样的东西?阿潭是想摧毁它?】
【感觉没有那么简单,头一次看阿潭有这个心里省略号,嘶,千言万语啊,而且阿潭的表情也……】
【这氛围,什么也没说,但我看得心里怎么那么堵得慌……】
【对,尤其是阿潭低头摸那团长发的时候,像在问谁一样,但得不到答案了……是刀的感觉】
【这是谁的棺材啊?】
【不会是阿潭自己的吧?】
【这话就不像对自己说的,会不会……这不是阿潭的发结啊,棺材是头发主人的?】
【有道理,你们记不记得这团长发的初登场,就是阿潭家,主卧门里掉出来的那一段】
【我去,所以那房子也是头发主人的?之前也一直空着,连鬼都不闹,当时还以为阿潭是为了害陆陆才住过去的呢】
【现在再看,阿潭是为了头发主人才找到那房子的?】
【就像他就是奔着这口棺材而来?头发主人到底和阿潭什么关系?】
第65章 沉睡的魔咒(29)
一阵风将少年的花环卷走, 消失在变幻的山后,让他原地停下,有些愣住。
一口棺材砸下, 他看了一眼,似乎回了神, 就继续往前走, 但不一会,他突然折返。
山壁上的崖穴被抹去, 地上新出现的崖穴后, 一只眼睛飞快地飘走。
谢潭的视线就落在那里。
他在一处奇形怪状的连片山石下,像站在一片屋檐下, 整个人陷在与山石同色的阴影里, 只露出一双幽深的眼睛。
比阴影还暗。
他静静地, 像目送那只眼睛离开。
这一刻,窥视者与被窥视者颠倒位置。
【我滴个神, 吓死我了阿潭!】
【黑衣人潭上线】
【之前几次, 那只眼睛突然出现都没吓到我,阿潭真吓到我了, 就这个鬼味……你俩到底哪个是鬼】
【眼睛漂流一路,阿潭都没有反应, 怎么眼睛走了, 阿潭突然杀回马枪,太恐怖了老铁】
谢潭仔细回忆当时的状况, 他只是在看地上新出现的崖穴, 判断出山确实在变,而且是跟着棺材变,没注意到眼睛。
包括在海上也是, 下雨,又那么大的浪,他大部分路程还在看手机,吸收漫画里的情报和看论坛,哪能分出心注意一只在海里滚的眼睛?
主要是,自他到旅馆,尤其是进入那间屋子,他就隐约察觉到有什么在注视他,第一晚睡觉的时候格外明显。
后面一直若有若无,如论坛的大家所说,眼睛是老羊用来监视主祭品的。
他猜测,青瓦房就是苏涵的住处,三年前那位学艺不精的前辈来到小镇,也是住进旅馆,一直被这只眼睛监视。
不过,突脸这种瞬时的恐怖,的确能吓到谢潭,虽然他情绪过淡,几乎不会表露出来。
但过了那一下的突袭,他就能冷静下来,更别说这种持续不断的、隐隐的危险。
人们会害怕,就是因为过于未知,是什么在暗处,为什么是自己,想做什么,以及在这三个问题不断发酵的过程中,变得最恐怖的一个问题——什么时候会发生。
哪一刻,幻想到的,或者超出想象的,就会降临呢?
等待被无限拉长,这能把人逼疯,在危险真正降临前,甚至渴望快一些。
但谢潭不会,他只会察觉后,知道有这么一件事,因为不在意,所以比暗处的存在更加耐心地等待那一刻的降临。
反而显得他像那个暗处的猎人了。
漫画里,这一段就渲染得格外有这个味道。
接下来,少年安静地收回目光,继续前行,残船上的摄像机让他暂时把注意力从山尖的棺材上移开。
他翻看录像,看到最后顿了一下,指尖轻轻抹过摄像机上的血。
然后,他把摄像机交给捡尸人,凝视着人皮怪物磨磨蹭蹭地离开,似乎知道它的不舍,安抚地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