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铛铛!铛铛铛铛!
他们、他们一定要坐在黑暗的屋子里听菜刀切肉吗,呜。
但私下被孩子们安慰也就算了,总不能工作的时候还拉着孩子们哭……太丢人了!
徐晋柏突然支楞,扬声问厨房的女人,居然有了咄咄逼人的气势:“您和您的先生当初是出于何种顾虑给女儿买保险呢?”
厨房的刀声似乎停顿一瞬。
而谢潭早在女人发呆的时候,就起身环顾四周,女人把他们当空气,他就非常平等地也把女人当空气,逛自己家一样到处查看,走进小霖的卧室,她都没反应。
他拿起柜子上的相框,这是一张单人照,应该夫妻俩给拍的,在高中大学门口,正好是花落的季节。
小霖和他正相反,他是大二的年纪,长相和身量却像停在了十七岁,见他就像见回忆里阴冷的雨季。
而真正十七岁的小霖,外表却早熟,和他身上的虚无缥缈之感不同,是一种沉淀下来的稳重,很难在高中年纪的学生身上看到,有一点熟悉。
谢潭对她的印象还挺深的。
福利院的那群小孩里,只有她上台抽玩偶鞭子的时候,一直都是一脸状况外的表情,有一些抗拒,但是小孩在力量上对大人的天然畏惧,并不像其他孩子一样,在小丑有引导意味的鼓励下,将心底沉满的恐惧翻上来发泄掉。
当初他并不在意,因为小丑的事情解决了,但现在回想,她可能是那群孩子里特别的一个。
于是在之前,他管徐晋柏要了照片,询问同个福利院出身的孙恩泽。
孙恩泽记得这个孩子,也是印象深刻,她的确和他们不同,从小就能看到一些大家看不到的东西,阴阳眼一样。
她总哭闹说自己被一个怪女人缠着,但谁也没见过。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她一直身体不怎么样,经常生病,基金会那些人渣可能怕真出人命,并不打骂她取乐。
但这让她在福利院的生活陷入另一种艰难,其他小朋友看不到她眼中的怪女人,认为她是撒谎精,她又不用挨打,更觉得她是故意装病又撒谎,所以孤立她。
女孩渐渐不和任何人来往了,也没再哭诉过什么怪女人,只是沉默寡言,站在最容易忽略的边缘,像站在世界的边界上。
谢潭翻到一本花草树叶的标本册,最早的时间记录,她只有十岁,叶子已经碎得不见了,只留下当时的小手印,像一个签名。
有另一个大的黑手印贴在旁边,他在门上见过,出自女人的手。
他从头翻到尾,时间跨度之长,逐渐变大的小手印旁,一直都有这个诡异的大手印。
诡异感奇妙地减弱,倒像陪伴了……但那就更诡异了。
是在等这个女孩长大,为了更好的饱餐一顿吗?
谢潭换位思考,得出的结论是:好有耐心的一只女鬼。
“她先天体弱,长不大的,最多活到五岁,所以被扔到福利院。”谢潭被女人突然的声音拉回来,她切菜的声音变成一种机械的背景音,间隔都不变。
在徐晋柏的坚持不懈和陆今朝的软磨硬泡下,女人的嘴终于被撬动了,像她也忍了很久,想吐出点什么。
“但有好心人不忍,为她换了命,她现在的出生年月全都是假的。”
“然而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原来换的那条命一样凶险,与一个女鬼缠在一起,甩也甩不掉,时刻都有丧命的危险,所以福利院的那群人在骗我们收养后,以补偿的名义,建议我们买保险,这样哪怕她死掉了,我们也能得到一笔钱,我不算亏。”女人冷漠地说。
“你见过那个女鬼?”徐晋柏问。
“它只在小霖面前出现,但同住一个屋檐下十年,就是傻子也能感受到。”
小霖卧室内的谢潭飘出一句:“这么说,女鬼算是陪她长大了呢。”
女人的菜刀一劈,嘴角抽搐着:“你说得对,我怎么配以她的母亲自居,她第一次离家出走就是知道保险的事,她说宁愿叫那个缠着她不得安宁的女鬼‘妈妈’,也不要再叫我了。”
徐晋柏皱眉:“那这个女鬼很可能就是凶手了,得先……”他卡壳了。
女人突然望进女儿的卧室里,这个角度看不到谢潭,但仍然死死盯着:“自从你搬来后,它倒是安分许多……好像很喜欢你,你知道吗,你开窗户的时候,它经常趴到窗边,痴迷地往上望,小霖说它在呼吸新鲜空气。
“小霖死了,女鬼就消失了。你们不是想查它吗,我也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为了我们所有人……可以用你们的这位小朋友来引啊?”
话音一落,漆黑的屋子里突然阴冷下来,离卧室门最近的夏无尽,就看到漆黑的手印顺着门爬了进去,惊地起身喊道:“小心,谢潭!”
那手印却是一朵“双生花”,从影子里刺出另一个漆黑的手,像被激怒了,掐住夏无尽的脖子。
夏无尽呼吸一窒,眼前只有天旋地转的黑暗,发出一声呜咽。
那双黑影般的手突然僵住了。
第85章 阴桃花(15)
谢潭翻动标本册时, 就察觉到屋内光影诡异的变幻,那不是月光在流转,而是从客厅的方向, 有什么阴影在向里蔓延。
他没那么在意,他路过602门口时, 女鬼都抓他一把贴贴, 在他的信息素作用下,就像女主人说的, 鬼喜欢他, 那就不会拿他怎么样。
但夏无尽先动了,女鬼像一下子被激怒了, 一直铺在谢潭胸口口袋的大王牌冒出一点头, 小丑笔尖似的眼睛滴溜溜转, 扑克牌变幻花色,要钻出来, 却被谢潭按回去。
因为被另一只鬼手抓住衣角的谢潭, 听到那双相连的手中,发出一个吱呀呀的声音, 像老旧的门板在晃动,但其实是说话声, 好像在叫……锦锦、锦锦。
夏无尽听得更清楚, 一下子连挣扎都忘了,愣在原地。
鬼魅的手印松开一点力道。
徐晋柏怕更加激怒鬼手印, 没敢轻易上前, 但额头已经急出汗了,死死盯着。
伸向谢潭的另一只鬼手艰难地往回缩,一起爬上夏无尽的身体, 牢牢环住她。
月光涂抹过墙面,夏无尽的影子上,还趴着一个长发女人,她们的影子融在一起,黏连着。
谢潭将小丑牌推回口袋里,往外走一步,刚才还和他贴贴的鬼手印本能地一弹动,想迎上来,却又僵住,被另一只手撕扯着,往回拉,像用极大的意志力。
他听到皮肉绽开般的声音,有一瞬间,那双鬼手甚至对他产生了攻击欲。
鬼手印急切地拉着夏无尽往外走,像让她远离他。
谢潭停住脚步,心中困惑,这是什么意思?被操控了吗?
就见女主人走出厨房,已然忘记对女鬼的恐惧,死死盯着夏无尽:“你就是锦锦……那个锦锦?”
夏无尽还被鬼圈着,一个冰冷至极的魂魄正贴着她,她本能地恶寒,心里的敌意却怎么也提不起来。
女鬼连她真正的生辰八字都知道,知道一个小名,也没什么,但她就是觉得它叫得格外不同,格外熟悉,哪怕它的声音嘶哑难听,如同为带来恐惧而生。
她被女鬼往外带,不知所措间,望向门里的谢潭。
她已经脱离月光的范畴,但他还在月光里,像被浸透了,那冷然的神情与月色相融,浮出人世,却让夏无尽也沾上一点这样的光似的,冷静一分。
灵光突然一闪,贯穿了脑海里遥远的记忆与情感,夏无尽睁大双眼,终于想起女鬼的熟悉感,颤抖地嗫嚅道:“妈妈?”
徐晋柏和女主人皆是一愣,女鬼因这一声再次暴起,像下定决心,拉起夏无尽就夺门而出。
徐晋柏也顾不上那么多了,立刻追上,谢潭慢一步出卧室门,对同样起身的陆今朝说:“你们追吧。”
陆今朝没有什么异议,但先过来和他贴了一下,滚烫的掌心抚过他的手臂和衣角。
“累了就先休息。”
他也追了出去。
女主人沉默地坐在那里:“原来就是那个女孩,小霖换的命就是她的啊……你是故意带她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