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宿敌的第七种方式(103)

2025-12-26

  不过抛开这一点,钟昭从没觉得不是好东西这个评价如此顺耳,心里松了口气,面上仍不动声色,只是拱了拱手:“下官惭愧。”

  然而钟昭这一口气还没有松下去多久,谢停便又道:“不过我母妃挺想劝她的,毕竟两个男人不可能有后代,随便怎么打杀都行,你若有外室,那才是真不行。”

  说到这里,他一副咱俩谁跟谁的表情,撞了下钟昭的肩膀:“虽然我小妹下定决心的事情没有人能更改,可时日还长,一切还有转圜余地,我跟母妃会帮你的。”

  如今朝中出了这几档子事,不少世家都受到牵连声势大减,数一数家中有儿子的文臣武将,最出挑的是牧泽楷的长孙牧允城。

  但是他时年已经二十三岁,之所以现在还孑然一身,是因为差点过礼的未婚妻做了太子妃,淑妃定然不会对他有想法。

  自古母族强大的公主出嫁,都只会在大家氏族或炙手可热的新贵里挑选,钟昭跟前者一点都不沾边,后者却是实打实的。

  谢停满意地看着他:“其实你中状元时,我母妃就非常看好你,只不过那时看不出你能走到哪一步,现在就有底多了。”

  “多谢殿下以及娘娘抬举。”钟昭作出一副抱歉的神情,决定现场编个瞎话,道谢之后话锋一转,“但是下官少时听父亲说过,他们曾在老家给我指过一桩娃娃亲,所以担不起娘娘和您的厚爱。”

  “……”谢停的脸色凝滞片刻,继而变得有些阴寒,“钟大人,你骗本王玩儿呢?”

  眼下他们已经快要走出皇宫,钟昭态度诚恳地摇头,心里想的却是得赶紧给姑父传信,让他在老家散播一下类似的传闻,只提有这一件事,不涉及具体某位姑娘的那种,否则一旦谢停派人核实,那到时候就不好办了:“不敢欺瞒殿下,虽然下官已经多年不回老家,但是家父从未忘记此事。”

  他是书生出身,重视孝道再正常不过,何况父母之命本就是顺理成章的,纵然是皇家一般也不会在得知这样的事后选择逼婚。

  “你回去以后再想想。”谢停眼神有些烦躁,大梁不限制驸马做官,他们母亲位份高,外公春风得意,尚公主只会是一架登云梯,他不明白钟昭为何拒绝,“一个乡野丫头能给你这种帮助?”

  “殿下应当也不希望下官是个蒙上眷顾就迷失本心的人吧。”钟昭清楚越是这时候越不能松口,再次告罪,“望殿下和娘娘见谅。”

  这条路上的人不少,谢停听到这话后抬起头,能看见不远处有一个老太监,正在一边接受道路两旁侍者的见礼一边朝这边走。

  他一时气闷,丢下一句本王跟你说不通,转身离开了。

  钟昭一直等人走远,这才动作缓慢地直起了自己的腰。

  时下空中乌云密布,他仰起头看过去,太阳被藏在颜色很深的云层之后,眼瞧着便有一场大雨。

  从他进入翰林院起,大大小小的争斗和骇人听闻的案件就没停过,钟昭一头扎进漩涡里,倒真忽视了自己也会成为其中一环。

  今天谢停的话给他提了个醒,出身还算过得去、前途也较光明的男子,十八/九岁还不成婚着实罕见,他必须得找个合适的理由。

  江望渡孤零零长到现在,已是京城的异类,但他爹不疼娘不爱,媒人上门都不知该找谁,或许还能再拖一阵子,钟昭却不一样。

  否则再这样下去,就算谢停消停了,钟北涯都会替他张罗。

  钟昭想定之后,迈开步子往宫门外去,可他还没走出几步,一道有些苍老的声音就从后面传来,道了一句:“钟大人留步。”

  这声音着实耳熟,且绝对不能得罪,钟昭回头一看,就见御前总管段正德正笑着望向自己。

  “段公公。”段正德的岁数跟皇帝差不多,说是跟皇帝从小一起长大的也不为过,他微微一惊,上前问道,“可是陛下有吩咐?”

  “正是。”段正德含笑颔首,“陛下请大人去一趟乾清宫。”

  ——

  这段时间钟昭已成乾清宫的常客,进门行礼后熟门熟路地在一方矮桌前坐下,听皇帝断断续续地讲几个重案人犯的处置。

  然后他再把这些稍微有些零散的话归结在一起,整理成可以直接下发的诏书,当场呈上去。

  近来京城除了支持谢英的臣子接连出事外,也就只有曲青阳的案子吸人目光,大街小巷都能听到相关议论,皇帝说的正是这个。

  钟昭持笔写下对曲青阳的判决,不算出人意料,也是斩刑,日期比孔世镜还提前。

  说完对他的判罚之后,皇帝半天都没有再说一句话,钟昭于是捧着墨痕已干的纸张从椅子上站起来,递到了对方的案前。

  “爱卿写的东西无可挑剔,朕现在真看不下去别人拟的旨。”

  皇帝扫了两眼,满意地点头,将其交给段正德,似笑非笑道,“就是不知道如果你有一天去了六部,还能记得它怎么写么?”

  “凡陛下所命,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钟昭面色不变地躬身,没有盲目将这话接下来,委婉道,“无论陛下需要臣去哪里,臣都一定恪尽职守,尽责尽忠。”

  他说完这番话后拱手跪了下来,能感觉到皇帝锐利的目光一直悬在自己头顶,半晌后才听上首的人说道:“好了,你回去吧。”

  钟昭颔首应是,在心里仔仔细细地揣摩了一下这番对话,感觉自己进工部的事情应当十拿九稳,再次行礼,然后准备往外走。

  谁知就在他还没将手放到门上的时候,皇帝忽然没有任何预兆地说了句:“朕还不想废太子。”

  “……”钟昭往前迈动的脚停在原地,快速四下扫了一圈,发现刚刚段正德带着诏书出去时,已经将屋里的其他下人一并带走,此时这里只有他和皇帝两个人。

  思量再三后,他缓缓地将头转了过去:“陛下……?”

  “朕的意思,你应该明白。”皇帝并不解释,低头拨弄茶壶盖,淡淡道,“过犹不及,但这时有些人怕是听不进去,辛苦爱卿了。”

 

 

第80章 惊雷

  钟昭出皇城的时候, 阴了许久的天终于开始下雨,一开始还只是淅淅沥沥的小雨,衣服被溅湿之后很快就会变干, 但没过多久就大了起来, 渐有倾盆之势。

  水苏跟车夫一直等在外面,见他面色沉凝地往外走,第一时间冲上去在他头顶撑了一把伞。

  “小的已经按您的吩咐,去晋王府递了拜帖。”水苏一边伸手去撩马车的帘子一边快速说道,“王府的下人通传之后说,晋王今天心情太好, 多喝了点酒,很早就会睡下,所以应该不能见您了。”

  谢衍在府里禁足一个多月, 连进宫见皇后都不行,亏得他还能这么开心。钟昭坐到车里, 摘下官帽问道:“还说没说别的?”

  水苏摇头, 又犹豫了一下:“晋王府的人只讲了这些, 但巧的是小的临走时,正好牧大人家的大公子从里面出来,他说……”

  “说什么?”牧允城跟谢衍的关系一向很好,出入晋王府的频繁程度就像曾经的江望渡出入东宫,只不过这次江望渡回京后,先是面见皇帝复旨, 晚上又来了他这里,并没有第一时间去见谢英。

  他们的离心显而易见,起码江望渡对谢英肯定没有钟昭曾以为的那么忠心,否则他不会为了能带兵, 将自己的主君也骗过去。

  但是即便如此,也不耽误江望渡依旧奉谢英为主,看都不看别人一眼,钟昭想不通他是为什么。

  总不能真跟谢英说的一样,他把江望渡当半个弟弟,江望渡把谢英当半个哥哥吧。

  钟昭问完后靠在马车里等待对面的回复,片刻后听见水苏道:“牧公子说,现在还不是时候。”

  听闻此言,钟昭微抬起头,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

  车夫已经扬起手里的马鞭,水苏问道:“那咱们现在回去吗?”

  “不。”钟昭道,“去端王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