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宿敌的第七种方式(157)

2025-12-26

  钟昭不是自认不是圣人,甚至不能称之为一个好人,如此大的仇怨横在中间,即使钟昭非常清楚地知道,江望渡才是此次边关一战最好的主帅人选,也没办法做到眼睁睁看他打下前世那场让他彻底功成名扬的仗,从此在武事上占据绝对话语权,谁都不能挡其锋芒。

  大梁跟玉松那一役,钟昭已经在什么都不知道时,替江望渡拦了一次江明驰援,提前让皇帝和百姓看到了他独自领兵的能力,牢牢将西北握在手里,如今他要做的依然是阻拦,目的却截然不同。

  “此前种种,皆我一人所为,我没什么好说的。”江望渡默默半晌,哑着嗓子说道,“我出族。”

  这年月讲究群而居之,无论普通百姓还是世家子弟,每家每户都有相对应的族谱,即使闹到分崩离析要分家,众人也都在族谱上有自己的位置,轻易不会更改。

  而出族的意思,就是自请脱离所在的宗族,从族谱上除名,在外面另开一脉,不得顶着原来家族的名头行事;无法继承家业;若没有后代,也无法过继旁支;可以说从此天大地大,都将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过,就算哪天死了也无人祭扫,区区一抔黄土而已。

  钟昭一直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有那么一刹那,他似乎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欲言又止的情绪,以及层层压抑过后的痛苦和委屈,就像有什么难言之隐一样。

  可江望渡从来就没检讨过当时自己的行径,又谈何隐情。

  “若你还是原来的纨绔子弟,这事或许还有得谈,但时至今日,你以为镇国公会同意?”钟昭嗤笑出声,紧接着走上前,恨声问,“而且你这算什么?”

  前世江望渡害死他一家,没有半点悔过之意,只说如果重来的话会连他一起斩草除根,一个人都不会放过;真相揭开反目那天被他将头死死按在地上,还能嘴角溢血地对他说着最恶毒的话;然而如今眼看着要牵连到自己的家人,轻描淡写一句出族,就想将做过的恶事和家人切割开,孤身一人承担后果,天下间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他同不同意,是我需要考虑的事情,跟你无关。”江望渡偏过头不看他,低声说道,“我没有别的意思,但是这件事确实跟我爹毫无关联;我也知道我没有立场要求你什么,所以我不过……”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声音变得有些艰涩,钟昭眯了一下眼睛,反问道:“不过什么?”

  江望渡回道:“我不过是想求一求你,等到我脱族以后,便将我和江家分开看待,你我之间怎样都不要紧,别累及无辜。”

  钟昭被对方逗笑了:“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提无辜二字?”

  “灼与。”关于有无资格的质问总是无比刺耳,江望渡没有回答这句话,突然目光极热地对上了他的视线,伸手扶住他的腰,“何必在我面前装,我之前已经跟你说过了,你的眼神真的很难藏。”

  钟昭闻言拧起了眉,却没有立刻开口讥讽对方的蓄意勾引,他不想承认这一点,但内心深处他也非常明白,即使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江望渡对他依然有致命的吸引力,这种吸引仿佛两个人只要面对面就会产生,跟任何境遇和经历的事情都无关,只单纯出于本能。

  就像现在,江望渡说出来的话越气人,面上的表情越冷漠,眼睛里对他的不满越盛,他就越想把这个人按在地上、榻上、桌上,总之随便什么地方都好,只要最后能让这张脸只剩一个表情,嘴巴张开后只会哭,他就会获得一种身体和心理上的巨大满足,深爱又痛恨,扭曲而狂浪,如他们的关系一样。

  钟昭在思绪转过一圈,目光审视地在对方脸上停留许久,突然不轻不重地掐住了他的脖子,低笑一声道,“你这是在求人吗?”

  两个人挨在一块的时间太长,江望渡连躲都没躲一下,显然同样情动,全无刚刚的疾言厉色,听到这话含糊地嗯了一声,主动跟人鼻尖贴着鼻尖,道:“只要你答应我,随便你怎么玩儿。”

  钟昭不置可否,从地上捞起一块茶盏碎片,坐回原位之后手上把玩着这东西:“镇国公一把年纪,劝陛下让他去战场,我心里也过意不去,这件事情不是完全不能谈,但求人没有你这样的。”

  江望渡将自己腰间的剑摘下来放在一边,头上的玉冠已松,他干脆直接拿了下来,墨般的长发全部披散下来,有一部分粘到脸上,又被他抬手拂到了一边。

  听罢,他问:“你想怎样?”

  他们对彼此太熟,话又说到了这份上,再磨蹭下去只会让两个人都难堪,钟昭懒得跟他卖关子,双腿叉开,指了指中间的空地道:“衣服脱了,然后过来。”

 

 

第116章 喜欢

  他们此刻身在正厅之中, 尽管门窗紧闭,外面也被水苏叫人牢牢守着,一只苍蝇都放不进来, 但毕竟不是适合做这种事的地方。

  钟昭要他现在这么做, 多少存了些折辱的心,却不想江望渡毫不忸怩,眼都不眨地盯着他,三下两下弄完后,赤脚走到了他身前。

  然后江望渡一手扶着他的膝盖,屈膝跪了下来。

  钟昭见状挑了一下眉。

  其实他说刚刚那句话的时候, 本意只是想让对方站过来,但江望渡在这方面从来都比他更放得开,直接便理解成了另一番意思。

  “江大人还真上道。”在江望渡将头埋下去前, 钟昭伸手钳住他的下颌,手里的瓷片紧紧地贴着江望渡的脸, 在脸侧压出了一道淡淡的红痕, 距离破皮流血只差一步, “希望一会儿也能如此。”

  ——

  两个时辰后,钟昭率先从正厅走出来,将江望渡带到卧房中,两个人外表看去跟方才没有太大区别,步子迈得也很稳健。

  水苏上前隐晦地问需不需要什么药,钟昭侧头看了一眼旁边的人, 江望渡也仅是笑着摇头。

  然而当卧房的门关上后,江望渡顿觉难以支撑,伸手扶了一下门框,才没有一头栽倒下去。

  钟昭摸着右肩对方咬出的伤, 并没有对此发表看法,只是道:“等会儿会有人将热水送过来,你洗个澡之后直接回去。”

  “大人怎么这般翻脸无情?”江望渡闻言扬起头,系得稍微有些松垮的衣袍随着动作上下起伏,领口歪歪扭扭地往旁边翻去,露出一截突出的锁骨,上面有一道清晰可见的血痕,是刚刚钟昭用碎瓷片划出来的,不深,存在感却很强,“不留我住一夜?”

  “你说这话有意思吗?”钟昭没有上前扶人,坐在榻上隔着衣服抚了一把小腹已经落疤的刀伤,方才江望渡在这上面又亲又咬,后面手也没离开过,因此直到现在还泛着红,带着轻微的痒和麻。

  他往后仰了下/身,语气已经恢复冷静,并不像原来那样句句带刺地针锋相对,但仍带着几分讥讽的意味:“还是说江大人不放心我,担心分开后我去找陛下进言,所以想留下来盯着我?”

  江望渡被刺得沉默半晌,过了好半天才问:“那你会吗?”

  闻言,钟昭的视线飘就过去,从半敞的领口往里看,江望渡被捆住手脚的样子似乎又在眼前,如果把现在这身衣服扒掉,对方的身上还有不少红绳留下的勒痕。

  他想了想,没有直接回答:“我的谏言归谏言,陛下听不听并非我能左右,镇国公年岁已高,念及旧情,又岂会让他奔赴战场。”

  “这么容易就松口了?”江望渡哪能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不由得哑然,扯了扯唇道,“所以之前你那些话,只是讲来唬我的?”

  “那倒不是。”钟昭清楚自己刚刚有些口不择言,但要他就这样应允江望渡的所有要求,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我只说镇国公出不了山,可没说这桩差事一定能落到你的头上,咱们各凭本事。”

  说到底,钟昭在这件事上依然不肯松口,依然不肯让他去边关。

  江望渡走到他面前,有那么一刹那连身上的疼都忘了,紧紧皱着眉头开口问道:“时下朝中可用的武将没有几个,年轻一辈里能领兵的就只有我和杜建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