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宿敌的第七种方式(170)

2025-12-26

  “当然不是,都什么跟什么。”钟昭蹙眉,看向秦谅的神情时的有一些错愕,他前世最崩溃的时候都没有想过求神拜佛,对这里供奉着的佛像并不熟悉,而且如果他记的没错的话,秦谅也不信这个,当即问道,“谁跟你说的?”

  “还能是谁,小玉呗。”秦谅答了这么一句,笑容也跟着收起来,低声道,“她以前跟孔家二小姐关系不错,这事你记得吧。”

  钟昭颔首应了一声,说起来如果没有孔玉珍和唐筝玉那点渊源,水苏也不会在她们起冲突的时候,意外看到她头上那枚金钗,然后引发后面的一系列事情。

  见他没忘,秦谅叹了口气:“孔家金矿案中,孔世镜一脉除了前太子妃躲过一劫,其余人悉数被杀,也包括这位二小姐。”

  “小玉以前真把她当朋友过,虽然后来闹得很僵,但也没想过要人去死,出了这样的事,她有事没事就来为孔二小姐上香,阴差阳错之下……结识了一个人。”

  话到此处,秦谅着意停了一下,像是在等身前的人猜出答案。

  钟昭无端心一沉:“孔玉璇。”

  “地藏王被称为大孝菩萨,是因为她在数次轮回中,为了救自己的母亲,愿意付出任何代价。”秦谅讲道,“孔世镜罪无可恕,前太子妃大义灭亲,保全了孔家其他族人,也算是最好的结果,但到底……亲手把至亲送上了断头台。”

  钟昭明白了秦谅的意思。

  当年因为看不下去孔世镜的所作所为,在嫁出去前,孔玉璇没少被父亲传家法,母亲也无视了她与谢英相看两厌的事实,逼她整肃东宫后院,跟谢英生孩子。

  在这种左右夹击下,她跟家人的关系实在不算特别好,然而他们死后,恩怨皆消,孔玉璇出家以后,大多数时候都待在地藏殿,祈祷死去的人能早日解脱。

  孔玉璇太聪明,宋欢在东宫几年搞的动作一直没被发现,十之八/九有她的手笔,宋喜来青竹寺如果是为了看她,那便很合理了。

  而且除此之外,孔玉璇还跟牧允城是青梅竹马,少时还跟对方一起见过更小些时候的谢衍,他们之间早有合作都说不定。

  大约实在作孽太多,在谢英死后,钟昭第不知道多少次意外得知,曾有谢英身边的人在暗处朝他放冷箭,心情十分复杂。

  沉默中,面前关着的门被打开,几个穿着粗布衣衫的尼姑缓缓走出来,钟昭和秦谅神游着没立刻反应过来,看见了里面的情况。

  两盏并未被点亮的烛灯,一张掉漆的桌子,一叠密密麻麻抄满佛经的纸,还有个低头写字的人。

  钟昭看向秦谅道:“走了。”

  ——

  皇帝的意思是,等到江望渡那边将需要的军士调派好,再跟使团一起出发,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这个筹备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钟昭事先叫人费心留意着怀远将军府的动静,如今掰着手指头数一数,留给他跟家人待在一起的时间已经不足七天。

  他回家洗了个澡,披着半干的头发回到卧房,一眼就看见姚冉正坐在榻边给他收拾行李。

  “娘,我自己来就好了。”钟家如今里里外外的下人不少,这种琐事本不需要姚冉来做,而且钟昭也并非第一次出远门,委实没想到会见到这一幕,他心里发软,将几绺垂到身前的头发捋到后面,“儿子都多大了,自己的事情自己能料理明白,您快去歇着吧。”

  “知道你什么都能办妥,但我总得亲自看过才放心。”钟昭进门的时候,姚冉刚收拾好一个包袱,紧紧绑好放到一边,对面前的青年露出一个笑容,“我叫人给你煮了一碗姜汤,一会儿趁热喝。”

  钟昭不喜欢那股辛辣的味道,闻言流露出几分抗拒,但碍于不想让她不高兴,商量道:“娘,我身体好着呢,要不就不喝了吧。”

  “阿兰在外面贪玩着凉,要喝姜汤或者药的时候,也是一口一个我不要。”姚冉看着他微微皱起的鼻子,笑道:“那时怎么没见你顺着她,轻轻松松同意不喝?”

  “这是两码事,何况我跟阿兰怎么能一样?”钟昭有理有据,“如果阿兰从小习武,筋骨强劲,不爱喝药大可以由着她来,但她没有;而且阿兰比寻常人家的姑娘更喜欢在外面待着,每天接触的人各种各样的,谁知道谁的身上有什么病?要是不好好保护……”

  不知是不是文臣当的时间长了,钟昭说服别人的时候一套一套的,换到自己的身上就没那么精细,姚冉觉得有些好笑,摇头示意他先住口,温声道:“好,不提阿兰,小渡以前受了伤,无论伤口大小,你是怎么盯着他上药的?”

  姚冉想到那些钟昭受限于没将全部精力用在学习配药上,怕自己弄的方子不对症,特地将钟北涯拉起来的日子,上身缓缓往后靠。

  “难道武将的身体会没你好?”

  她讲起话细声细语,其中蕴含的分量却不轻,简直像在宣判,“小昭,你是当局者迷。”

  “我就是不喜欢……”钟昭垂着眼,想说自己那个时候就是不喜欢在江望渡身上看见伤,不过话才刚说一半,他忽然发现事情不对,话锋一转,“您叫他什么?”

  “小渡啊,他让我这么叫的。”姚冉的表情非常自然,仿佛天生就该如此,“很早以前他就这样告诉我跟你爹了,是悄悄说的,似乎是不想被你听见的样子。只不过从前我觉得他出身太好,自己也争气,不好太过放肆,但后来……”

  姚冉看着钟昭的眼睛:“后来你说你喜欢他,我就想,既然你们是这种关系,我真便当他是个孩子,敢稍微冒犯一下了。”

  钟昭喉头一哽,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母亲这番话,片刻后先笑了一声道:“什么出身好……”

  在江望渡崭露出头角前,这个镇国公次子的身份对他来说,是完完全全的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三岁被当作挡箭牌丢进宫;差点被江望川和曲青阳欺负到没命;被迫跟谢英那种人从小一起长大,根本没人好好教他读书明理。

  哪怕后来,哪怕是声名远扬的现在,他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自己往身上安了个不举的名头,依然是永不可能继承家业的庶子,江明的确听了他的话在府里装病,但那为的是不被皇帝忌惮和清算,想保的是江家而不是他本人。

  上辈子玉松一战,江望渡货真价实地第一次带兵,排兵布阵有很多生涩的地方,江明多少起到了个保驾护航的作用;今生江望渡带着记忆回来,不需要任何人指指点点,他除了让江望渡收拾蓝家外高枕无忧,还有脸让两个儿子同坐一驾马车,变相地给江望川求情。

  钟昭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经将这些思绪抛诸脑后。

  那边姚冉见他的神情恢复平静,手慢慢按在刚收口的包袱上:“本来我是想把这东西交给乔梵,让他到了西南再给你看的。但是就在刚刚,我转念想想,如果你心里那关始终过不去,我做再多有什么用?还是你自己决定吧。”

  钟昭对于自己身边人的安排跟上次奉旨赈灾时一样,还是乔梵和唐筝鸣陪同着一起走,他们每个人也都有自己的行李,如果姚冉往他俩那里塞一个包袱,钟昭必然不会打开检查,还真能成功。

  “这里面到底是什么,看着也没有很大,让您亲自装就算了,怎么还弄得神神秘秘的?”

  钟昭看着姚冉抿着唇的表情,不由得弯起眼睛笑了笑,原以为就算放着两块无用的石头,他也要为了哄人开心没有一句废话地带走,但当他伸手将包袱上的结拆开,嘴边的笑意一下子就消失了。

  “我不知道你跟小渡之间发生了什么,儿女大了都有心事,我跟你爹老了,只盼着你们平安,关于其他的事没有精力过问太多,也不想管。”姚冉指着里面规规整整摆在最上面,那套蓝蕴亲手绣上图案,江望渡送他的衣衫,一字一句放得很慢,“但你此行的目的地离苗疆这般近,蓝夫人但凡有一点思念儿子,就一定会去找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