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宿敌的第七种方式(189)

2025-12-26

  “……”钟昭一时失笑。

  方才孙复径自带人离开,固然有没怎么把他当外人因素在,但更多的还是江望渡已决定灭冠竹的口,监不监视意义不大了。

  他清楚对方想用言语刺激自己,窥探他跟江望渡的关系,索性转身直视对方,似笑非笑道:“牧大人是以什么身份在说这话?”

  牧允城怔了一下,像是没想到对方会将问题抛回来,下意识想讲官职:“自然是翰林……”

  “晋王殿下的伴读、牧家长孙、皇后外甥、废太子妃的未婚夫——”钟昭每念出一个看似尊贵的头衔,牧允城的脸色就变白一分,他微微低头等了一会儿,好整以暇道,“最后才是翰林院侍读。牧大人,你觉得哪一个是你的倚仗?”

  “钟大人何必吓唬我?”跟钟昭事先料得没有分毫偏差,牧允城的确想起了自己那日没说完的话,刚见到他的面就开始在脑中思索,待会儿该怎么先发制人,重提钟昭和谈当天与刺客交手的表现,谁知才问一句,钟昭就回敬了过来,当下强装镇定,“扳倒牧家对你又没好处,若以后有机会同为端王世子效力,大人与怀远将军之间的事,迟早都是要分说明白的。”

  关于跟江望渡的从前和以后,钟昭自己都不能说完全理清,更不可能在牧允城面前说出什么打包票的话:“牧大人是聪明人,何不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今天敢问我这种问题,无非是和谈当日各位大臣都看见我做了什么,觉得可以把行刺废太子的污水往我头上泼。”

  话到此处,他话锋一转:“但你心里很清楚,关于这件事,宁王殿下早就认了,否则也不会顶着郡王的名头远赴封地,想把这个案子翻过来,你当那么容易?”

  提及皇帝心中已然盖棺定论的、派人杀死谢英的真凶,钟昭和牧允城连表面的和气都没再维持,气氛登时剑拔弩张到极点。

  而也是在这时候,谁都没看见原本对他们的交谈毫不在意、正歪头打量自己掌心伤口的冠竹,听见宁王二字后,忽然抬起了头。

 

 

第139章 叛徒

  钟昭语气平稳, 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仿佛丝毫不觉得自己说的话,在别人听来有多石破天惊。

  当然事实也的确如他所言。

  先前为了杀谢英, 谢停府中的死士倾巢而出, 第二日太阳升起时,锦衣卫和五城兵马司同去照月崖清理现场,拉回尸体十数具。

  在这种情况下,根本没人觉得凶手另有其人,更没可能搜集所谓证据,甚至谢停自己都坚定地认为, 他已经报了当年圈禁的仇。

  “不瞒牧大人说,废太子在流放途中意外坠崖,个中详情我私下也打听过;而我少时为救母命, 曾一路随父去往西北,这身武艺便是在路上学的。”钟昭看着说不出来话的牧允城, 轻轻转动右手手腕, “如果你觉得某招某式甚为熟悉, 那我也只能说一句巧合。”

  “是么。”牧允城听见这话点了点头,“大人为寻摘星草远走三年的事情,下官倒也有所耳闻,只是不知道您竟有这番奇遇。”

  钟昭颔首,知道他接下来肯定还有问题,不可能只是单纯感慨, 于是没着急接对方的话。

  果不其然,牧允城讲完那番话后顿了顿,见他没有搭腔的意思,又换了个直白些的说法:“既然世上有如此高人, 能在萍水相逢之间,将一个从前并无半分武艺的人教成这样,下官十分好奇这位老先生的名讳,相信如果请他出山,充当我牧家子侄辈的教习师傅,过几年没准儿能带出一个武状元,祖父也不必再忧心衣钵无人继承。”

  他紧紧盯着钟昭的脸,不放过对方一分一毫的神情变化,再开口时语速也跟着慢了不少:“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个人的话。”

  钟昭闻言挑了挑眉:“牧大人是觉得我在说谎吗?”

  “下官并无此意。”牧允城低头拱手,继而深吸口气,“只是此事实在过于玄妙,若不能……”

  “萍水相逢的师父办不到,那难道你的意思是,我是自己领悟的这身本事,并无人传授?”钟昭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径直打断对方,半开玩笑地点点头道,“没想到在牧大人心里,我还有如此天资,多谢大人夸赞。”

  牧允城沉默了。

  虽然钟昭现如今的态度,摆明了就是不打算好好回答问题,但这也确实是他想不通的地方。

  这几年外乱一直存在,大梁内部也不太平,朝堂上倒了好几位根基深厚的大臣,在后起之秀里,武有江望渡,文有钟昭,他们就是近来光芒最盛的两个人。

  自谢衍介入夺嫡,惦记着将他们收归麾下的心思从来没消失过,牧允城作为他的表哥兼伴读,自然也将钟昭的底细摸了个大概。

  可问题的关键就是,那些探子查到的他的生平里,没有任何一条写着钟昭曾长久接受训练,更没有他主观或客观杀人的记录。

  钟昭太年轻,此前短短的二十来年一直忙于学业和往上走,本不该有比齐国刺客还好的身手,以及见血时面不改色的心性。

  而且尽管谢淮和谢停是亲兄弟,但据牧允城打听到的消息,他们这些年也不是完全没有龃龉,当年谢停执意弹劾谢英,谢淮却袖手旁观就是最好的例子。

  在类似的矛盾之中,钟昭的选择一直都是谢淮。

  在牧允城看来,钟昭这个坚定站谢淮的人,甚至不该跟谢停有非常好的关系,动起手来的路子又怎会跟谢停府里的人如此相似?

  此刻营帐中只有他们二人,跟一个脑子不好使、明显听不明白话的阶下囚,钟昭寻了个椅子坐下:“牧大人还有什么话要说?”

  与此同时,他看着对方愁眉不展的样子,心说你能明白就怪了。

  牧允城无言了将近一刻钟,最后还是张了张嘴,顺着钟昭的话问了下去:“钟大人勿怪,下官只是震惊于世上竟然真的有如此高人,那不知他姓甚名谁?”

  “无名。”在宁王府教授他武艺的师父,前世死在齐炳坤面前、他的手下,今生死在对李春来的追捕中,时至今日,钟昭确实记不太清对方的名字,“他故去多年了。”

  “早已去世,还没有名字。”牧允城努急反笑,上前一步,“您是算准了宁王殿下远在汾州,无法出面对峙,所以在这里框我吗?”

  这营帐内只有一把椅子,钟昭稳坐在上面,抬头看向牧允城:“牧大人似乎已经确信,废太子是被我所杀,而非宁王的手笔。”

  他笑起来,随即轻轻耸了一下肩膀问:“凭证在哪里?”

  “你——”过往钟昭在官场的四年里,每一步都走得很稳,因十八岁状元的头衔,以及后来递上去的几封奏折已经足够招摇,为人一向低调,没想到一朝撕下面具,锋芒毕露,讲起话来如此有恃无恐。牧允城被噎得半天才开口,“没有。但是你那天也去了照……”

  “我为端王效力多年,确实与废太子不睦,但我与他没有私仇。”重生之事是钟昭和江望渡的秘密,除他们以外,任何人都猜不到这个关窍,钟昭一笑,“看着他被逐出京城,我们间恩怨尽消,以后只是陌生人,我为什么要杀他?”

  “你今日急吼吼地来找我,无非是觉得已经将牧家最大的把柄交到我手上,我却没给你一个准确的答案,又思及此事或许可以成为我的掣肘,想做个交易罢了。”

  话到此处,他望着牧允城犹显不甘的脸:“否则谢英死在谁手里,对你来说真的重要吗?宁王已然认下,陛下又不欲深查的一桩案子,有什么重提的必要?”

  牧允城一时无话。

  尽管不愿意承认,但钟昭刚刚的话的确一点错处都没有。

  被废除太子尊位以后,谢英不过是一个永远回不了京城的罪犯,皇帝纵然心里依然疼这个儿子,也没有在认定致他横死的始作俑者是谢停后,真的将人怎么样。

  谢停远走汾州,非诏不得回,看上去是被贬,实际上也是他自己想选的路,皇帝如果存心要为谢英报仇,不会只到这种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