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攥着江望渡的头发,将他的头往地上砸的结果。
“我拼命想将谢英用砚台砸出来的伤消失,结果确实消失了,是被我亲手弄出来的伤口取代的。”钟昭指腹擦过那处伤疤,因为动作过于轻,引得江望渡不自觉地抖了一下。他于是收回手,平和地说道:“我也不好,我也很坏。”
“这不一样!那天是我先设计你的,而且……”江望渡急急地去掀他衣服,想给钟昭指他小腹间的伤口,可是脱到一半又被对方牢牢地捉住了手,动弹不得。
钟昭捏着他的手腕,带着江望渡一点点往自己衣服里面摸,在江望渡的神情微微有些怔愣,头还轻轻摇着,想继续跟自己分辩下去,身体却诚实地发生了改变时,欺身而上将他按在了床榻上。
“没什么不一样的。”钟昭低头去吻他蹙在一起的眉毛,言语间也带着一股淡淡的涩意,但是并未沉溺于此,认真道,“我前世根本没死在你手下,我钟家另三口人的死也跟你没关系,你却实实在在是我杀的,难道这很公平?”
从前世到今生,他们之间的恩怨、是非、对错,早就已经是算不清、辩不明,就如同他们缠绕在一起的命运,拉扯不断、切割不开,所以只需要臣服于爱欲,享受当下的时光就好,其他的何需再提。
“有、有什么不公平?你到底是我派人推下崖的,怎么也是我对不住你。”江望渡语句破碎,被触碰得浑身起火,屈起双膝夹住他的腰,压着哭喘打趣道,“无论你是如何想的,我怕是以后得还你一条命,这颗心才能真的放下。”
“好啊,还我条命是吧。”尽管已经很久没做到最后一步,但耐不住这两具身体太一拍即合,钟昭没费什么力气就把他的眼泪逼了出来,索性也不劝了,抓着江望渡的脚踝往自己这边拽,低笑着道,“也别以后了,就今天吧。”
——
第二日清晨,钟昭用被子把睡在里侧的江望渡盖得严严实实,将水苏叫进门来,吩咐他差人替自己告假,就说自己突发急病,已然起不来身,需要告假几天。
这些年他为官十分勤勉,天上下冰雹都不影响上衙,日日都比别人晚回家,冷不丁破这么一回例,想来皇帝也不会怪罪。
水苏点头应下,走到门口后又绕回来,小声问道:“厨房已经做好了早饭,您还过去吃吗?”
“不去。”钟昭回答着,回头看了一眼,正好对上了江望渡迷茫地看过来,半睁不睁的眼睛,又转过去添了一句,“拿两份来。”
“遵命。”水苏点头,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微笑着退了出去。
关门的声音响起,江望渡打了个哈欠攀上他的背,蹭了两下,“你是清闲了,可以在家歇着,留下我跟晋王去打一场硬仗。”
钟昭嗯了一声,偏头亲了亲对方被头发盖住一小半的脸:“辛苦武靖侯爷,这几天还请躲着点外人,夜半光临寒舍,下官一定好好帮你纾解打仗的疲惫。”
“那敢情好。”江望渡被他弄得有些痒,笑着躲了躲,“等着瞧吧,端王世子十七岁后院还空无一人,这次我让他一起娶俩。”
第148章 荤话
钟昭称病的第三日, 水苏从外面听到了皇帝有意将曾柔指给谢时泽的风声,端王府遣了好几拨人来请他,但都被拦了回去。
到第五天时, 见他仍没有康复的迹象, 宫里先后派出了两名内监, 其中一位是皇帝跟前的段正德,还有一位是淑妃的心腹。
总是这么闭门谢客,时间长了难免让人生疑,于是这两位都在仆从的引领下见到了他本人。
得益于钟昭最近瘦了不少,而且经江望渡之手, 用胭脂等物一顿描画, 看起来确实憔悴了很多,这才得以将实情瞒了过去。
淑妃的心腹临走前,还一脸担忧地道:“大人的病来势汹汹, 娘娘和王爷担心不已,不如从宫里请一位太医, 来给您诊脉吧。”
近来谢淮身体一天差过一天,常年侍奉端王府的那几位太医都快住在他那里了,寸步不敢离身, 否则钟昭估摸着, 对方根本不用问这一句话, 今天直接就带来了。
他靠在榻上咳嗽两声:“下官的病不碍事, 等好一些了立刻去探望端王殿下,届时自会跟殿下请罪, 还望殿下和娘娘勿怪。”
话说到这份上,那内监自是连连摆手,在苏流右的护送下走了。
卧房重新归于安静, 钟昭挑了一下眉看向内室,江望渡正从里面缓缓走出,神情在阴影里看不清,手里拿着一块打湿的手帕。
“也幸亏端王病重。”
钟昭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腿,淡声道,“否则他们非要找太医给我诊脉,还真不容易收场。”
“伯父伯母就是大夫,你的病也没严重到不遍寻名医就活不成的地步,要是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让太医过来,岂不是打他们的脸?”江望渡坐上去捏住他的下巴,小心地为对方擦去脸上涂抹的脂粉,“连陛下都没直接吩咐太医跟段正德一起过来,端王何至于此?”
“他现在哪顾得上这个?”钟昭嗤笑一声,对一脸凝重走进门的水苏道,“如果不出我所料,端王府应该不只有苏流右来了吧。”
水苏点点头,俯身行礼:“除了他和那名内监大人以外,还有两个女使,嘴上说他们只是跟着内监过来的,绝对不会乱走动,实际一进院子就旁敲侧击地问小姐住哪,还想让咱们的仆役给她们指路……不过被乔梵哥拦住了。”
钟昭脸上的东西不难擦,江望渡将功成身退的手帕放到一边:“曾柔公主进端王府,如今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而且陛下的意思是尽早完婚,那黎家的小姐就必须更早一些过门,现在急着找阿兰,也确实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说着,他也看向水苏问:“你们小姐没跟她们见面吧?”
那位跟谢时泽青梅竹马的姑娘姓黎,是端王妃母家的人,也是她属意的世子妃人选,谢时泽无法孤身跟母亲抗衡,只能试着找钟兰,想拉她跟自己一起想办法。
“没有。”水苏闻言摇头,顿了顿又补充,“不过小姐应该认识那两个女使,让自己房里的丫鬟出来跟她们说了一句话,最后她们出府的时候,是白着张脸走的。”
“你先出去吧。”方才江望渡问出那句话时,钟昭神情平静,眼神看向别处,像是一点也不关心钟兰会不会履行她自己说过的话,绝对不私下与谢时泽的人相见一样,但实际上当水苏回答江望渡时,他还是留神听了一耳朵,待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他轻轻地摆了摆手,“我跟武靖侯有话要说。”
水苏颔首,转身出去。
眼看着卧房的门被重新关上,江望渡将头转过来,伸出手指去戳他刻意扳平的嘴角,直接戳破了他表面上的平静:“明明就很高兴,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
“哪有?”钟昭往后仰头躲避对方的手,奈何江望渡此刻就坐在他腿上,他一往后倒,江望渡也跟着重心不稳。无奈下,钟昭只得扶了一把这人的腰,“娶曾柔是陛下的意思,娶黎小姐是端王妃的意思,世子一个都得罪不得,就希望阿兰帮他,却没想过阿兰只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哪能掺和这事。”
话到此处,钟昭轻哼一声:“算她聪明,虽然糊涂了一时,觉得端王府是好去处,但不至于到了现在还主动往火坑里跳;若是她还执迷不悟,我也没有办法。”
江望渡目不转睛地盯着钟昭,总觉得自钟昭同意考虑一下谢时遇这条路,整个人的状态看上去都好了很多,表情也较之前更为丰富,当真有了些二十岁出头年轻人的朝气和活力,生动得不像话。
“你怎么这样看我?”钟昭的话落地半天,没得到应答,略有些诧异地看过去,才发现对方的视线极其专注,像是要把他看到最深处,不由问了一句,“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脂粉没蹭干净?”
“只是没有想到,原来你卸下担子之后是这样的。”江望渡叹了一声,心中感慨万千,继而把头枕在他的胸口上,笑着打趣道,“不过别装了,就算阿兰还是没想通,你也做不到你说的那样,看着她一条路走到黑,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