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宿敌的第七种方式(231)

2025-12-26

  尽管场合不对,两人此刻的状态也不适合调情,但完全依从自己本心,老老实实回答问题的钟昭,看上去几乎是有点乖的。

  江望渡嘴角往上翘了翘,一下子就想到了初见时,真真正正十七岁的钟昭,那副眼睛睁得微圆,耳根通红朝自己望来的样子。

  “江望川和曲青阳害我到几近濒死的地步,我心里当然是恨的,但是一想到因为此事,我能让你活下来,而且还是两次。”江望渡比了个二的手势,而后认真总结道,“我现在甚至会觉得庆幸。”

  “这有什么好庆幸的?”钟昭看着对方此刻略显虔诚的表情,再细想一下这人话里的深意,简直恨不得将他捉过来打一顿屁股,闭了闭眼才将这股气压下去,道,“曲青阳已死,至于江望川,他现在投靠端王,宁王谋逆案一定会受连累,我自会想办法杀了他。”

  提起正事,钟昭便又恢复了一贯的冷静,通身气势有些阴郁,江望渡现在完全没兴趣聊什么弄死兄长的计划,往对方面前拱了拱,张开双臂道:“如果我不知道照月崖的秘密,那上辈子我大约会因为实在无计可施,把这事上告官府;到时候谢英用些手段,咱俩肯定双双难逃一死,也不会有这两世的缘分,难道我不该觉得庆幸吗?”

  钟昭视线一转,语气意味不明:“被我杀了一次也庆幸?”

  江望渡的眼神没有一丝动摇,颔首确认道:“当然。”

  钟昭注视着他眸中的自己,一边觉得心里酸痛难忍,一边又觉得牙根发痒,最后干脆顺着心意,倾身过去咬住了江望渡的肩膀。

  没太用力,但也不算很轻,江望渡见此一幕,纵容地收拢手臂,在他耳边说道:“好疼啊。”

  “就是要你疼,整天不知道在胡说些什么。”钟昭抬了抬头,并未完全松口,话有一半憋在嗓子里,平白显得含含糊糊的,“江望渡,江轻舟,我真是恨死你了。”

  “又恨我了吗?”江望渡如今胆子大了,承受力也跟着水涨船高,闻言不但没怎么觉得难过,反而还在钟昭耳边闷声笑道,“没关系,我就当你是在说爱我了。”

 

 

第167章 情话

  山洞内温度偏低, 晾着的衣服又迟迟不干,时间一长,钟昭难免觉得自己的头脑有些昏沉, 身上的血似乎也在一点点凉下去, 分不清单纯因为困还是别的什么。

  江望渡一开始还很镇定, 但到了后面,他整个人肉眼可见地焦虑了起来,频繁去洞口附近徘徊,想看看自己的人找没找来。

  现在外面情形如何尚不明朗,他无法走太远, 生怕自己前脚离开, 后脚谢停的人马就先到一步。

  与此同时,他也不敢直接带钟昭离开,路上的颠簸会让人多流多少血暂且压下不提, 万一跟敌军迎面撞上,下场更是难以想象。

  孙复当年是眼见着他在这里被谢英的人救出去的, 知道照月崖的秘密,也知道这里有一处山洞,故而就在这里等着孙复带人来寻, 是相对来说最稳妥的办法。

  钟昭撑起眼皮, 又一次看着江望渡无功而返, 还挤出一个笑试图让自己心安, 蓦地觉得有点揪心,垂下脑袋, 动了动手指问道:“想听听我之前留的遗言吗?”

  “什么狗屁遗言!”江望渡行为上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语言上抗拒到极点,几乎是下意识地道, “再过一炷香,如果孙复还不来,我便冒险去附近的村落借一副担架,你不许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这么凶干什么?”照月崖底下野草茂盛,差不多有人膝盖高,方圆百里都不见得有人户,钟昭知道江望渡是被逼急了,也没有出声反驳,只是复述了一遍以前这人常说的话,嘴角牵起浅浅的弧度,语气调侃地道,“我又没有说是我现在要死了,只是想讲讲不知道你回京之前的打算而已,你当故事随便听听就行,更何况——”

  他看着对方的脸,又道:“更何况刚刚我提这个的时候,你不是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吗?”

  说完,钟昭指尖上挑勾了下江望渡的掌心,他能感觉到那里汗津津的,江望渡很明显正在紧张。

  而这紧张的原因,此刻他们两人四目相对,都心知肚明。

  先前钟昭用这件事情威胁对方的时候,他刚从梦魇中醒来,精神还算是不错,江望渡也跟着放松了不少,尚有心情开玩笑。

  但现在援兵久久不到,他状态越来越差,再提起这二字,江望渡没办法依然用平常心看待。

  “我觉得你还是听听吧。”钟昭低声道,“那时见不到你本人,想说的其实不多,就一句话,我交代给你带过的兵,孙文州听了。”

  “关于这件事情,我还没跟你算账,你倒是敢先跟我说。”江望渡磨牙,“你察觉到汾州可能有变,朝中现在由晋王监国,你写信告知他很正常,但你后面都联系衡王了,为什么没想过找我?”

  钟昭闻言一怔,没有想到在权力腐蚀下日益膨胀的乔梵,还不知道到底掰没掰正,江望渡自己倒是也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随着时间流逝,他越来越虚弱,只是笑了两声就有些气喘,但还是认真地道:“纵观古今,借私情私下联络守土大将,暗示对方出兵援助,可不是什么小事。”

  “那你为何去找衡王?”江望渡不为所动,“我不在京中,他一手掌握五城兵马司,对龙椅上坐着的人也不是一点威胁都没有。”

  “他是王爷,陛下的儿子,晋王的兄弟,你跟他比什么?”钟昭觉得他问了个没用的问题,“若事后真被追责,他是皇子之身,大概率能落一个圈禁,你呢?”

  江望渡抿唇,当即回答道:“我是镇国公次子,内阁大学士的亲弟弟,这么多年也并非寸功未立,自然有我的后路可以走。”

  “你这话说出来自己信吗?”见他为了反驳把父兄都搬了出来,钟昭一口气提到胸口,忍不住蹙眉怒声道,“且不说这样的罪究竟会不会连累亲眷,他们自身能不能保全下来,就算什么事都没有,江望川恨不得你早点死,镇国公已经交出兵权,能怎么护着你?”

  “还有立功,你还提这个。”话说到一半,钟昭觉得血往头上涌,硬是被气得比方才精神了几分,“历朝历代,居功自傲的臣子有几个有好下场,你是不是疯了?”

  江望渡眼底全都是红血丝,几欲失声,“我看疯的人是你,我才要将这句话送给你,钟灼与,你自己说的话自己信吗?!”

  顿了顿,他看着钟昭如今面色苍白的样子,音调又降了回去,语气里带上些许隐痛:“你不是算准了衡王一定会没事,你是不在乎他死不死,而我不行,对吧。”

  听到这里,钟昭轻轻闭了闭眼,有些无奈地长出一口气。

  不得不说,江望渡猜对了。

  这是他心底最卑劣的念头,如果他没能活下来,而那封给别人送去的信件会引来诸多猜忌,为将来埋下祸根,被清算的人是谢谆他能接受,但江望渡不可以。

  他绝对承受不起,江望渡因为自己走上一条死路的后果。

  甚至钟昭写那封信的时候,还很没道理地在心里想:上辈子如果没有江望渡,这位衡王殿下早就死在了谢英布的鸿门宴里,若一切真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谢谆某种意义上也只不过是迎来了应得的结局,还了江望渡一个人情。

  “就算是。”钟昭重复了一遍对方的话,然后问,“又怎么样?”

  “不怎么样,但我告诉你,你想自己去死,让我孤零零活着,那根本不可能。”江望渡清清楚楚地看见钟昭眼底的平静,明白他是真的这么想,仰头冷笑一声,忽然伸手扶正这人的下巴,一字一句道,“听清楚了,如果你死了,等我安顿好一切后,一定会殉情。”

  血腥气如此重的两个字,一从对方的嘴里说出来,钟昭的头就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一击,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股力气,掐住江望渡的脖颈道:“你再说一遍?!”

  重伤之下,钟昭所能让江望渡尝到的窒息感很有限,当然就算真上不来气,他眼下也不会在乎:“没什么不能说的,我的选择如何,你不是都看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