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宿敌的第七种方式(24)

2025-12-26

  江望渡笑了笑,继续道:“我以为你喜欢这东西,所以回府之后恳请家母,做出了这一身衣服,尺码比我穿的大些,你回去试一试,看看合不合身。”

  他居然就这么直接承认了。

  钟昭闻言嘴唇微抿,有些愕然地看了江望渡一眼。他本以为自己今天还要费一番口舌,没想到江望渡倒是坦荡,直接认下了。

  但是很显然,让母亲帮忙做衣服这种事太亲密,寻常友人都不一定能有这种待遇,江望渡承认之后,他更加觉得浑身不自在。

  “草民多谢江大人。”钟昭的谢说得很不走心,重点都在后面,“不知令堂恢复得如何了,让一位前不久还卧病在床的夫人做这种事,草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他自认为话里敷衍的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明确,然而江望渡睁眼说瞎话的本领愈发高强,凡事只要不彻底明着说,就能当听不出,此时颇有些惊喜地道:“所以阿昭,你这是收下了的意思吗?”

  钟昭深吸一口气,他前世在宁王府当死士,几乎称得上寡言,重生后虽然话多了些,但论不要脸跟江望渡完全没法比。

  他忍了又忍,还是有点被带偏,皱眉道:“我没这么说。”

  “好吧,那看来是我太希望你能收下了。”江望渡留意着钟昭的表情,见好就收,总算开始好好回答他先前的问题,“家母身体尚可,她曾与我描述过一些过往之事,说她少时本就是绣女,现在空了做做手艺活也不觉得累,反而很开心,这一点你不用担心她。”

  这是担不担心的事吗?

  钟昭看着江望渡面上一派认真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生出了一阵有火没处撒的憋闷感。

  他想到摘星草还没交出去的时候,江望渡跟他的谈话也算是有来有往地交锋,刀光剑影隐藏在一声声‘江大人’与‘钟公子’间,彼此都能清楚感受到来自对面的恶意,甚至称得上一声畅快。

  但不知道后来江望渡到底吃错了什么药,钟昭总觉得这人现在说话越来越黏糊,时而给他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错觉。

  真不知这样的人怎么当将军。

  钟昭面无表情地心想,江望渡居然还劝他转而参加武考,要是真的改换自己的门路,江望渡去做言官没准比他有出息。

  “江大人应当非常清楚我不是这个意思,何必故作不知。”明天就要去贡院,钟昭一点也不想在这里猜江望渡的心思,不经意地看了一眼杵在远处,正哼哼着小曲玩自己头发的孙复,犹豫了一下,决定干脆来点更直接的。

  他盯着江望渡含着笑的眼睛,顿了顿,轻声道:“江大人送给舍妹的剑穗,我已经请人看过,身染重病的人断然绣不出来。所以我想请江大人告知我,当时您上门来夺摘星草,到底是为了谁?”

  前世,江望渡为救母命,对他痛下杀手,冷静下来之后,又觉得这件事很难遮掩过去,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制造了一场火灾,彻底把这件事情湮灭在了尘土里。

  这是一条很顺的逻辑,也符合江望渡的行事作风,钟昭本该一直对此深信不疑。但那个由钟昭送给钟兰的剑穗改变了他的想法,让他忍不住怀疑,如果不是呢?

  上辈子端王死后,钟昭帮宁王干了不少事,早就不是什么手上干净的人,很清楚如果一桩惨案的开头都是假的,那么往往它展现出来的结局,也只是布局者想要看到的,并不一定是事实。

  换言之,如果江望渡抢摘星草是受人指使,那么后面灭了江家满门的人,其实也极有可能不是他,而是站在他背后的人。

  至于江望渡背后的人是谁,不用说都已经呼之欲出。

  太子是个比江望渡更难对付的敌手,而一旦这个猜测是真的,也间接说明钟昭上辈子报错了仇。

  他只要想到这个可能,就忍不住牙关紧咬,但该面对还是要面对,他一字一句道:“太……”

  钟昭这句话没能完整地说出来。

  因为就在他即将把太子殿下这四个字念出来的时候,江望渡突然做了个他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上身前倾,亲上了钟昭的唇。

  两辈子全算上,这还是钟昭第一次得到来自他人的吻,他怔愣了片刻,涌到嘴边的话没了用武之地,立刻就要把人推开。

  但等他真的用手接触到江望渡的衣服,对方已经先一步撤开了。

  “阿昭,别想那么多。”江望渡语气随意,“除了我娘还能是谁,难道我会为了别人半夜跑一趟?别开玩笑了,是你,你会吗?”

 

 

第21章 告别

  江望渡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露出了几分钟昭最熟悉的轻蔑,霎时间将他的记忆带回了上辈子被那把匕首捅入小腹的时候。

  他感觉身上的血在慢慢凉下来,那点对江望渡可能无辜的怀疑也跟着褪去。

  前世对他下杀手的人是江望渡,此事毋庸置疑,后续导致钟家其他人俱死的那场火灾,幕后推手是何人倒不一定。

  不过就算做这件事的人真是太子不是江望渡,目的也是为了替他遮掩仓促杀人的真相,无论如何都与江望渡脱不开关系。

  钟昭想明白这一点,面上的表情也冷下来,径直将那个装着衣袍的包袱塞进江望渡怀里:“既如此,大人还是拿回去吧。草民身份低微,担不起蓝夫人厚爱。”

  “何必如此客气。”江望渡闻言笑了一下,又恢复到先前那副跟他十分哥俩好的状态,“我娘都已经做了,这衣服我又穿不了,难道你想让她老人家白折腾一场?”

  “这与我何干?”钟昭唇齿相讥,“草民从来没求着江大人送礼物过来,您就算是兵马司指挥使,也不能强买强卖吧。”

  江望渡望着他油盐不进的样子,顿了顿,忽然往前走了一步。

  这个距离近到有些离谱,而且钟昭观察着对方的视线,此时居然又聚集到了自己的嘴唇上。

  他看着江望渡看向自己时缓缓眨动的眼睛,无端生出几分恼怒,不得不后退了两步。而这一退,头脑清醒了些,钟昭蓦地发现,那包袱不知何时又回到了他手上。

  “惟祝公子金榜题名,不负多年寒窗苦读。”江望渡这次没有再多言,朝他拱了拱手,张口正色道,“阿昭,回见。”

  说着,江望渡活像是怕钟昭再次追上来,硬要把东西还给他一样,带着孙复加快脚步,没一会儿就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中。

  而在这个时候,一直在后面紧赶慢赶的钟北涯总算挑灯走了过来,看着刚刚消失在拐角处的江望渡的背影,再看看一言不发的儿子,欲言又止了片刻,把他手里的包袱拿过来,翻开看了看。

  “这是江大人拿给你的?”钟北涯看着上面繁复的花纹,颇有些讶异地问出来了这么一句,然而在看到钟昭挪过来的视线后,他又意识到自己说了一句废话,有些讪讪地继续道,“这衣服挺好看的,要不你明日就穿它吧,同考场想必有不少出身好的学子,穿得精神一点也好跟他们多交流交流。”

  “您儿子若能及第,自然有人会上门结交,不需要凭衣服交友。”钟昭摇头,“何况号舍内只容许一人进出,哪有机会和所谓同考场的考生交谈。”

  乡试所有秀才进入贡院后,会按照提前分好的牌子进入相应号舍,不管考生出身贫穷还是富贵,都要在那个小地方待好几天,一应吃喝拉撒全在里面,估计连翻身都要费一番力气。

  再加上到了那个时候,众人马上就要面对第一场考试,对自己没什么信心的人可能会因为紧张难以入眠,对自己很有信心的也有可能因为过于激动睡不着觉。

  除了鸡鸣狗盗之徒,有可能会通过敲墙的方式,试图跟左邻右舍搭上话,根本没什么人有心思跟其他人谈天说地。

  钟昭简单给父亲解释了一下,便拉着他往回走:“行了,爹,我们回去吧。”

  ——

  第二日,八月初八,钟昭告别父母亲人,带着未来几天需要用到的所有东西,跟其他赴考的秀才一道自觉排成长队,等待相关的官员对他们进行搜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