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我在一天,你就永无上位之日。”
“你可以做够你喜欢做的第三者。”
宿水完全冷脸:“那你去死吧。”
煞鬼唇畔挂笑,眼神冷漠:“你是不是没搞清楚,现在的情况。”
天师与煞鬼。
情敌与情敌。
在这做攻击性极强的、有来有回的口舌之争。
而郁舟只是安静地将脸埋在煞鬼怀中,后颈的发丝潮湿凌乱,如一只羽毛凌乱的纤细鸟类在栖息。
他的左手拢着身上的外衫以免滑落,右手轻抬,柔软的掌心按在煞鬼的心口。
他的掌心抵着一枚奇长的钉,尖锐的一端已经无声无息地送入煞鬼的左胸。
煞鬼面上几乎闪过一丝愕然。
顷刻之间,局势逆转。
·
金光爆发,照耀满整间地下室。
预先布置的法阵被激活,无数道法咒符文从墙面上亮起,浮于半空,光辉庄严。
晦涩的符文密密麻麻,交织重叠,犹如一圈圈锁链,困住中央的煞鬼。
煞鬼周身萦绕着蓬然的漆黑鬼气,黑气风暴般剧烈卷起,声势浩大,汹涌澎湃,浓郁凝实得如有实质,像一头暴怒凶兽冲天而起。
“砰!砰!砰!砰!”
地下室内无数杂物都被殃及,震颤数下后,纷纷爆作粉末,那尊三米高的送子观音玉像都没有幸免,爆破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响彻整片空间。
就在这时,来势如风的一拳黑雾,轰地砸向宿水。
宿水面不改色,引左气十二加右,以印向之:“天道通我,五行成我,谋议咒诅,凶魂恶祟,伏诛天罡下。急急如北斗越章律令!”
“咚!!!”
话音刚落,两股气轰然对撞,凶猛的气流从撞击点四溢开来,掀起地上无数碎屑渣滓,将它们吹向四面八方。
宿水足跟一蹬顺势向后飞退,眼神冰冷冷静,边倒退边手势迅速结印:“受天之经,案天之纪,四时五时,斩无道之子,千精万邪不敢起。急急如律令!”
又是两股强劲的气流剧烈对轰,天花板都被震出裂缝,簌簌坠下破碎的石块。
在这样天昏地暗的乱斗下,一道鬼气灵活地穿梭而来,及时轻柔地卷住郁舟,裹着他远离战场中心。
一道小小的符箓纸人也跟随过来,轻轻贴在郁舟脸边,温柔抚摸他,保护他,安抚他。
天师与煞鬼斗狠斗得厉害,郁舟却被正邪两方同时保护。
郁舟垂眼,用手掌轻拢住符箓纸人,像护住小孩不让其看暴力场面一样,盖住小纸人。
小纸人感受到他的善意与回护之意,立刻欢快地往他掌心狂蹭。
这是万焚的符箓纸人,与万焚心意相通,小纸人在这边的举动,万焚那边也会感应到。
本来正在专注对付煞鬼的万焚突兀一顿,两秒后才恢复正常。
万焚以血代替朱砂,以指代替毛笔,当场画符无数,执符把箓,夹在指间,甩向煞鬼。
空中,无数圈悬浮的大咒符文开始迅速缩圈,上窄下宽,上下衔接,连线成面,凝集成紧实的一口金色大钟,重重下扣!
钟罩震颤,声响鸿隆!
煞鬼被罩住,阴冷的黑雾凶兽不断在金钟内四处冲撞,企图冲破束缚,钟罩表面都隐隐出现一丝裂痕,显然承受了极大压力。
印征冷眼看着,将一枚法印按上金钟。
有关印天师的传闻一直有这样一条——身携法印,可镇万鬼;炼度亡魂,开幽启明。
瞬间,那煞鬼被死死镇压,有法印加持的金钟如泰山般沉稳,不再有一丝震颤。
大战过后,齑粉在空气中悠悠飘舞,缓缓落地。
尘埃落定。
郁舟眼睫轻颤了一下。
胸腔内一直提着的那口气终于能放下。
天师捉鬼,算无遗策。
这是场注定的胜利之战。
连直播摄像头都“巧合”地在恰当的时间点被战斗波及摧毁。
只是,大约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煞鬼会那样对郁舟……
郁舟微微苍白着脸,又将身上的外衫拢紧了些。
他的右胸被男人吮得肿胀不堪,比左边的整整大上了一圈,腿根也微微一挤就挤出黏稠的水来。
他的大腿内侧有一片粉色的湿水,是当时万焚的血淌了些微到他身上,微量的血与丰沛的水融在一起,血色淡成了粉色。
苍白的艳鬼,竟然也被滋养得有了熟透的韵味。
正邪之战,因为艳鬼身处其中,而无端端染上香艳的情色色彩。
战后的一片茫茫安静中,在场三位天师的视线,都静静落在艳鬼的身上。
“……”
郁舟垂着头毫无所觉,自顾自抬手,用手背将自己被亲得湿润的唇瓣擦了又擦。
正当此时,异变陡生。
金钟罩公然被从内击碎一角,煞鬼逃逸,如箭簇般飞窜至郁舟身前,大力握住郁舟的手腕。
郁舟愕然地抬起微微泛红的眼。
煞鬼孤注一掷,献祭一身百年修为,也要出来与他见最后一面。
煞鬼身形虚幻得几欲消散,他剧烈咳嗽,仍嘶哑着低低笑出声:“我有病。他也有病。”
“印天师的副人格性情暴虐。第一晚的梦境,从始至终都是他自己。”
“上一世就有病的人,这一世也不会改好。”
“知道吗,弟弟?不能跟他——”
一柄剑贯穿了煞鬼。
未尽的话语戛然而止。
印征持剑,身姿挺拔伫立于此。
手中仍是那把藏品宝剑。
两世都用来杀情敌。
他神情寡淡,是一种对杀人杀鬼都一视同仁的冷漠。
哪怕此刻抹杀的是自己的分魂,眼睫也静定得没有一丝翕动。
煞鬼忽然喉咙里发出“赫赫”的闷响,他笑了,用手捂住下半张脸,明明已经是鬼,却笑出一种要呼吸不上来的感觉。
“原来是我被你耍了。”
煞鬼喉中溢出自嘲的气音,破风箱般压出“嗬嗬”声,笑了又笑,有一种无可奈何的失力感。
他被剑贯穿,回天乏术,但仍有很重要的话,要跟郁舟说。
“真的永远不会爱我吗?”
“我爱你。爱过你就不会恨你。你恨死我我也甘之如饴。”
他的目光温热而留恋地流淌在郁舟脸上。
极尽全力,身子轻轻往前倾,堪堪吻在郁舟耳边。
极轻极轻地在郁舟的左耳耳垂上。
留下一个,终结之吻。
下一刻,身形虚幻的煞鬼就如泡沫幻影般,砰的破裂消散。
郁舟瞳孔微缩,手掌下意识往前抓了下。
却什么都没有抓住。
煞鬼彻彻底底魂飞魄散,再无用处的金钟也随之渐渐破碎塌陷,化作光点,随风而逝。
只遗留下一丝微弱鬼气,凝聚成小狗模样,憨憨跑到郁舟手边,狗舌头啪嗒啪嗒舔着郁舟的手背,小短尾巴一摇一摇。
煞鬼那样令郁舟畏惧。
可他消散后遗留的鬼气,却对郁舟摆出一副摇尾乞怜的小犬模样。
直到印征的手落在他的耳畔,替他理顺耳边乱发,郁舟才微微回过神来。
印征早就知道这古宅煞鬼是自己的分魂。
郁舟恍惚地想起,在前不久的那场梦境里,他与宿水被捉奸在床,印征将高热惊厥的他抱起,用很软的羊毛毯子裹住他。
印征一路将他抱下楼,依照梦境正常发展,印征将他抱上车,要带他去医馆看病。
然而,在车里,印征对他说:“醒来。不要被梦境迷惑。”
郁舟被他点醒,眼神一下清明起来,微微不安。
“怎么回事……”
印征面无波澜:“那只大鬼,是我上一世三魂中的幽精。逃逸百年,今已修炼至鬼王。”
“你先出梦境。出去后,在我腰侧取一样锐器,伺机用以中伤那鬼。”
郁舟忍不住好奇地问:“什么锐器?”
印征:“棺材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