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羽破空而来,眼看就要刺中华魅后心, 一柄剑横来叮一声弹开了箭羽,金霜握剑拦住剩下的箭羽。
华魅目光扫过金霜持剑的手法,眸色暗了暗,御林军又穷追不舍,他很久没这么狼狈过了。
华魅低咒一声,拉着金霜翻身跳下长廊,“国师能用障眼法?哪路的?修真界的还是魔界的?他凭什么特例!天道亲儿子?!”
“他身上邪气很重,术法一股阴气,我来到皇宫后,仅看见他出现三次,分不出到底出自哪门哪派。”金霜擦擦嘴角的血,“不过他使的阵法全是邪道禁术,肯定是魔族中人。”
这话说得就很刻板印象。
华魅瞪他,“少扣锅,修真界不见得干净到哪儿去。”
金霜咳了两下,又咳出一口血,一张清俊儒雅的脸上毫无血色,伤得不轻,没功夫和华魅打嘴仗。
二人躲到甩开御林军,往一处破败荒凉的偏远宫殿内一躲。开门就被堆积的厚实的灰尘呛了两口,华魅拍拍身上的灰,冷哼道:“这地方,脏兮兮的,都把奴家衣裳弄脏了。”
金霜忙着吐血,好不容易不用奔波了,紧忙掏出一把丹药往嘴里塞,打坐调息,身上的一些外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人也缓过来了。
华魅甩他一眼,狐疑道:“无定坊派你到辛南仙宗做卧底而已,你没必要玩命吧?”
搞得满身是血,命不久矣的模样,这年头卧底都这么卖力?怎么顾长怀和他不一样?
静默一瞬。
“流点血,不碍事。”金霜正襟危坐道,“承蒙堂主看中,选中我入仙门,自然要做到最好。”
简称——敬业,爱岗。
华魅:“……”
哦。
不信。
他皮笑肉不笑,“那你好努力呢。”
金霜:“……你不信?”
华魅:“怎么会呢。”
又是一顿阴阳怪气,狐狸眼也微微上挑。
“……”金霜有种被看透的感觉,但他又不能说什么,只好就这么和华魅僵持,
直到这孤寂静谧的破殿中,忽然响起华魅轻飘飘带着一丝凉薄笑意的问候,“听说三百年前仙门最鼎盛的赵家,流云剑法最为出色,可惜一夕之间覆灭,先天至宝混元镜下落不明,我还以为赵家人都死绝了呢。”
闻言,金霜眼底顿沉,不动声色抬眼凝视华魅。
华魅身形如鬼影般,顷刻间就到了金霜眼前,居高临下地与金霜对视,“没想到还有个漏网之鱼。”
随着华魅说得越多,金霜神色间逐渐附上寒霜之色,眸中似有冷意凝聚。
“别紧张。”华魅一指按在金霜眉心,蓦然一笑:“你要找混元镜,恰好,我们可以合作。”
金霜紧紧盯着华魅,欲要开口,却被一根手指封住。
“嘘——别接着否认。”华魅微微昂首,眼底光芒诡谲,语气别有深意道,“双赢的局呢。”
*
疆场戈壁。
虚空骤然被划破,五指破空而来,碎影的寒光陡然在空中闪过,带走左肩一片衣料。
薛老二快速后退,从肩膀到手臂的位置出现一道宛若野兽挠过的痕迹,衣料被带走了,一道道浅浅的血痕出现在皮肉之上。
薛老二捂着肩膀,怒道:“顾三百!”
“别叫。”顾长怀慢吞吞从虚空走出,散漫道:“看你这身衣服不爽很久了,正好帮你换了。”
他打量一眼薛老二,道:“鬼鬼祟祟做什么呢?”
薛老二面色阴沉,反问道:“那你呢?”
“看风景呗。”顾长怀面不改色地胡诌,“你看那草——多顽强。”
疆场只有崎岖的戈壁和黄沙,薛老二面无表情地盯着顾长怀,“少来这套,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他语气阴冷地警告:“魔尊一旦确认你背叛魔界,必然不会对你手下留情,别忘了你的命还在魔尊手里!”
此话一出,顾长怀不乐意了,立马反驳,“哎哎哎,你这个人可以乱吃饭不能乱说话,凡事都要讲证据的啊!谁说我背叛魔界了,少给我扣锅。”
薛老二不说话,只侧过身子,露出左肩上的伤口,阴着脸看着顾长怀,等一个解释。
顾长怀姿态懒散,笑嘻嘻地摊了摊手,碎影还未收回,十指上矜贵雕刻的碎影在阳光下折射出寒芒,“都说了是看你衣裳不顺眼,帮你换一换。”
说着他对薛老二漫不经心地浅浅一笑,“再说了,我若是要你命,刚才拧断的就是你的脖子,而不是刮破一点衣服。”
语调轻巧宛若呢喃,却似蕴含无限杀机。
薛老二不怀疑顾长怀的话,身为同一届影魔,他很了解顾长怀的秉性,真要杀,绝对一击毙命,不会刻意折磨人。
静默须臾。
薛老二忽然卸了力道,学着顾长怀的模样,抱臂靠在一旁的戈壁上,阴沉的双目落在顾长怀身上。
片刻。
寂寥的风沙中,顾长怀听到他低声说着:“和我走。”
一时间顾长怀险些以为听岔了,挑眉打量了一眼薛老二,见薛老二神色凝重不似作伪,他笑容一滞,“你认真的?”
这算什么?私奔邀请?
“我知道你打心底不喜欢魔界,从一开始就是。”左肩上的血流到了手上,薛老二面不改色地甩手,把血甩开,继续道:“我们可以一起逃离魔界,也不必怕魔尊追杀,母蛊被我偷出来了。”
闻言,顾长怀倏地抬眸与薛老二对视,狐疑道:“……当真?”
母蛊真被偷出来了?
能被薛老二偷出来,魔尊开小差去了?
听出顾长怀语气里的质疑,薛老二凝噎一瞬,掌心忽然出现一个琉璃瓶,半透的瓶身里隐约能看到一丝黑影在其中蠕动攀爬,他肯定道:“母蛊在这儿。”
看到琉璃瓶的刹那,顾长怀登时陷入沉思。
确实是母蛊。
可惜……假的。
他就说嘛,母蛊牵扯甚广,哪有那么容易被薛老二偷出来。
顾长怀摆手道:“这是替身,一个虚影。”
“什么?”薛老二神色一冷,低头检查一番,琉璃瓶中的蛊虫被倒出来,还没等落到地上就在半空灰飞烟灭。
只是魔尊的一滴血,所幻化而成的虚影。他的脸色顿时变得森然,“魔尊居然也不信我。”
顾长怀:“……”
瞧这话说得,都偷母蛊了,魔尊要是信你还得了。
怕薛老二急眼,顾长怀笑眯眯地宽慰他,“看开点,他那魔就是有疑心病,虽然你即将取代护法成为他最信任的属下,但是该防还是得防,你也知道,毕竟咱们魔族的风气就这样,你要是魔尊你也有疑心病。”
薛老二认同:“那倒也是。”他忽而道:“我们好像,很久没这么心平气和地说话了。”
“我们一直没有心平气和地说过话。”顾长怀道。
二人相视一笑,不再言语。
薛老二转眸看向天际,孤鸟单飞,黄沙荒凉,他再开口时,一贯阴冷的嗓音里多出几分柔和,“影魔的厮杀残酷,命不是命,这些年我一直想不通,明明你可以一个人活,却偏偏把我背出来了。”
久违的,顾长怀被勾起了回忆。
昏暗广袤的校场,堆成山的尸首,那是顾长怀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头一回经历大规模残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