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大费周章的。
既要容晔入魔,又要容晔死。
图什么?
就算不明所以,也不妨碍顾长怀嗤笑,“魔尊不出面,就什么都想要,真是喜欢做春秋大梦。”
薛老二仔细想想,竟无力反驳,“……你说的好像有道理。”
顾长怀:“你出去吧,别管我了。”
薛老二大惊:“……啊?你不想活了?遗产给我留了吗?!”
顾长怀:“……”
真是没一句爱听的。
没等薛老二反应过来,顾长怀措不及防给了他一脚,“少废话,滚出去。”把人踹出了锁魂阵中。
薛老二毫无防备,人已经摔倒在了锁魂阵外,他起身还要往里头冲,却见整个阵法突然发出了猩红的光。
他瞳孔一缩,猛然转头看向一旁,左护法站在锁魂阵边缘的柱子上,面具下入视死物的冰冷眼神,简单地从他身上擦过,更关注锁魂阵中的情况。
杀戮道。
开了。
整个阵中几乎都被浓墨一般的黑煞覆盖,源源不断的喷涌,比起先前尚且能视物的模糊不清,现下里头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
代表杀戮道的红光阵法,为邪煞之气增添了一份诡谲的阴森,即便是站在阵外都能感受到一股无法承受的杀机。
薛老二颓然一松。
完了。
……
就在此时。
一道难以抵抗的压迫感从阵中散出,如浩瀚般的神识凌空铺开,无形之中成了肉眼看不见的剑意,紧紧遏制住了所有人。
没人能想到这种情况,也没人能预料到容晔的神识能恐怖到这种地步,像是能随时捏碎他。
薛老二顿时毛骨悚然,不敢动弹。
当然。
有人陪着的感觉总是好的。
薛老二还有空去关注左护法,左护法的待遇就差多了,直接从柱子上被掀翻在地上滚了好几圈,艰难地躲避掉几处致命的剑意,被刺穿了一只眼睛。
他想笑又不敢笑。
魔族嘛。
少点东西很正常,往血池里躺一躺就能恢复……也不知顾长怀在锁魂阵中怎么样了,有没有缺胳膊少腿。
与此同时。
顾长怀正重新回到戈壁顶端,刚落地,就见无数的造梦花如同幻影般消失在容晔身边。
接着他便看到容晔抬手,让灵气裹挟着空气中飘舞的花粉,一同洒向四面八方,以自身为界,将整个疆场都纳入新开辟出领域。
锁魂阵也好,荒地也罢,全部都划入领域之中,隔绝外世!
还没来得及思考。
顾长怀已经接触到了花粉。
失去意识前,他似乎看到容晔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
接着他便眼前一黑。
什么也不知道了。
*
嘀嗒。
嘀嗒。
嘀嗒。
静谧之中,滴落的水声就变得格外清晰,无数感官都被无限放大,顾长怀脑子像是蒙了一层雾,朦朦胧胧地睁眼。
然后发现。
他正坐在一颗繁茂树木的枝丫上,这棵树长得壮硕且高大,让他坐得很稳,依靠在树干,即便是昏迷,身后也稳稳的被树杈与枝叶托住。
“……”
这是哪儿?
死了?还是又穿了?
顾长怀扶着树木站起身来眺望外面,视线范围之中,是错落繁复的金屋瓦顶排排罗列,无论是红墙还是琉璃窗都格外彰显辉煌。
高大,富贵,恢弘。
却也透出几丝压抑。
环顾一周,顾长怀很快判断出了他的所在地,是整个皇宫最偏僻的位置,这里也是个宫殿。
与整个皇宫不符的是,这里很荒凉,宫殿院子里没人洒扫的落叶,大门处斑驳的门环,都处处彰显着无人打理。
顾长怀跳下树,一根恰好到他腰间的晾衣绳挂在树上,上面有好几件还在滴水的衣服。
似乎是拧过了,但拧衣服的主人力气不够,没能拧干还有大部分水残留在这些衣服上。
地上已经阴湿一大片痕迹,形成了一个小水洼,水还在继续从衣服的末端接二连三的滴下。
方才他听到的水声,就是来自这里。
听着怪吵,他抬手想帮忙拧干,双手却从衣物上穿了过去。
顾长怀一怔,不信邪反复试了几次,就是摸不到衣服,他又跑到大门前去摸门环同样也穿了过去。
他就像是一个影子,无法触碰到任何东西。
“……”
顾长怀倒吸一口凉气。
坏了!他成鬼了!
然后他跑回去,好在他还能碰到那棵树,也就只能碰到那棵树。
顾长怀茫然望天,还没弄清楚身在何地,就听到殿门外传来脚步靠近的声音,还有小声细碎,听不真切的交谈声。
两名宫人跨过正大门,走上长廊,离得近了小声交谈的内容也变得清晰。
其中一个宫人叹道:“可惜我手中银钱不多,没办法买一个侍奉太后的机会,今日太后生辰,恩赏必然比往日要丰厚。”
他抱怨着,“没能捞着好就算了,居然还要被派来伺候七皇子,到这儿走一趟都觉得晦气……只是你说太后是否会开恩,让七皇子去参加今日的晚宴?他可连件像样的衣裳都没有。”
闻言,另一个宫人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嗓音尖细:“留他一个不详之人活在宫中已经是陛下仁善,没将他那邪门的眼珠挖了都是好的,他这辈子恐怕就这样了,谁不知当年陛下给他赐名为厌,太后又怎会刻意沾染……”
说话间,二人已行至殿门前,这地方刻意被人遗忘,窗纸漏风,殿门年久失修还有些摇晃。
顾长怀也跟着过去,就像是他触碰不到这里的任何物件一样,这些人也瞧不见他的身影。
殿中空旷,断了一半的屏风立在中央,带着一股贫瘠的倔强立在那儿,和这个清冷荒败的宫殿一样,虽破败,却顽强的存在。
殿中有被收拾过的痕迹。
宫人满不在意的进门后,先是打开食盒,先后端出来两菜一汤。
一道被吃过的红烧全鱼,一根主骨躺在中间,只剩鱼头鱼尾。一道只剩几根伶仃菜杆的小青菜。
还有一碗白水,里头躺着一根被嗦干净的骨头,想来原本是一碗骨头汤,只不过汤被喝了,肉也被吃了,只剩下骨头兑了点水。
有桌子,宫人却把三道菜摆在了地上,面上忽然露出恶劣的笑,发出逗狗一样的“嘬嘬嘬”声,“七皇子,该出来用膳了。”
宫人最会拜高踩低,一个被遗忘在冷宫,一辈子不能翻身的不详之人,却是陛下与昭妃娘娘的亲生子。
在他们眼中,欺压一个本该是他们主子身份的皇子,将这个皇子当狗一样踩在脚底下,仿佛也能同样拥有皇族的高贵血统。
光是想想,骨子里都能泛起快意的战栗。
两个宫人眸中闪烁着恶意的光芒,脸上的笑张狂到令人作呕,看着一个三四岁大小的孩子从屋子里走出,身上所穿的是宫人改过的旧衣,稚嫩的脸面无表情,看上去有些呆滞,其中一只眼睛被扯来的碎布蒙了起来。
见秦厌出现,他们又故技重施地几声“嘬嘬嘬”,招手把人唤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