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希望她找到更好的归宿,这辈子他唯一的希望也就如此而已,因为他已无法再为她吟唱“夜玫瑰”。
他将她的柔荑收进被窝里,那双纤纤素手,年少时想牵着一辈子,到头来还是得放开。
闭着眼的舒玉秾在梦境里挣扎,似有所感应,又或者只是在和梦里拉扯着她,阻止她与情人共赴黄泉的力量抗衡,舒令剀知道他必须离开了,他心爱的女人随时都要醒来,他不该冒这个险。
他端详着她的睡颜许久,终于情不自禁,在她额前以吻诀别,脚下和心上都像在地上札了根,他只能逼自己拔腿逃开,转身时匆忙的动作却扫落矮柜上的银制托盘与水晶花瓶,花瓶碎裂,银盘在地板上撞击出声响,在静夜里比雷声更惊人。
迷梦惊醒。
舒令剀狼狈地快步离开,八音盒的“夜玫瑰”却仍末唱完。
熟悉又令今她眷恋的清脆音符,每一声都像往她心上扎针,舒玉秾猛地坐起身,看见床边的八音盒。
是梦境吗?然而失而复得的八音盒与盒身熏黑的痕迹,让她明白眼前的一切不是梦!她抓紧八音盒,仓皇下床。
“令剀!”她听见了!她在梦境中戚觉到了!他才刚离开,强烈的酸楚让她眼眶泛红。赤脚踩过洒了一地的碎玻璃,她的神色像被抛弃的孩子,只想追回此生唯一牵引。
她打开卧房的门,像走进了时空涡流里被遗忘的平行世界,走廊里的一切既陌生又熟悉,她明明认得每一道廊柱,每一片窗棂,却从未见过它们如此破败的模样。对着窗的门扉全都紧闭着,窗外的夜是黎明前最摧人心志的黑,月光似有若无,如果不是刚从全然的黑暗中惊醒,眼前的一切对她而言可能只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浑沌。“令剀!”她的哭喊孤零零地,只有回声反复自怜。
他在哪里?她抽噎着,无助地在每一道门前徘徊。他会在哪一道门后?又或者早已头也不回地,远远抛下她?
鲜血随着失神的脚步一路拖曳,她却只是睁大含泪的眸子,在每一扇可能有他的门前茫然无措。
她抹去眼泪,打开每一扇门,面对每一处尘封多年的颓败,越来越失望,越来越脆弱的嗓音,被飘着尘埃的黑暗无情地吞没。
梦里感受到的温存究竟是鬼魂,或是她终于崩溃、陷入幻觉以逃避冲破封印的悲伤?舒玉秾泪流满腮,茫然地,孤立在一窗幽微的月光之前。
令剀终于无法再忍受自己的残忍与心爱女人的悲凄,由长廊深处,缓缓走向她,月光自厚重的云幕里探头,照亮地面上斑斑的血痕,那么怵目惊心,她怎么却不喊痛?是痛到喊不出口了吧?他心房深处瞬间窜长出生着钢铁硬刺的荆棘,捆紧紧他早巳血肉模糊的心。
她像失了魂的娃娃,呆立在长廊中央,背影憔悴得彷佛就要随风飞逝,舒令剀来到她身后,压抑着哽咽,终于将她搂进怀里。
“对不起……”
对不起。
那么轻,那么嘶哑,彷佛没有重量,像月夜的叹息,那背后却承载了一千多个日夜无法休止的悲伤与思念,道不尽,也诉不出。
“对不起。”
***
她没有转身,只是傻笑,泪珠掉不停,嘴角却上扬的傻笑。期待落空的失望太可怕,一次、两次就逼得她无法招架,她想她无法承受第三次吧?背后的怀抱熟悉得令人心碎,她两腿一软,闭上眼,拒绝面对任何答案。
舒令剀横抱起她,走回房间,她紧紧抓着的八音盒也停止转动。
“如果你是鬼魂,那就把我一起带走,如果你不是,请不要再躲着我,我没有力气再用剩下的每一口呼吸去熬过疼痛,我没办法了……”她呜咽着,将脸埋进他颈窝深处。
失去母亲那时,她曾以为自己经历了此生最大的痛。
想不到老天偏要跟她开玩笑,同一年,她失去母亲,接着又失去挚爱。痛到极点时是什么滋味?她感觉灵魂像沙漏一样正迅速崩溃,疼痛与悲伤,感觉与知觉,在经历毁灭性的压缩与打击后,一滴滴地消失,如果那感受能被具象化,也许会让人觉得恐怖,人怎能全身被抽空了,鲜血淋漓,痛到无法哀号,却还活着?
活着只感觉到痛,那还算活着吗?
其实这世上很多生物都是活着的,实在没什么了不起,了不起的是被辗碎后还必须逼自己去等待血流尽、伤口结痂的时候,等待着不知何时会出现的彩虹。
大火后,她曾无数次地回到山庄想寻找心爱男人的踪影,官方只将舒令剀列为失踪人口,可是她一次次发现那些让她心碎的事实与证据。
耽美书斋推荐浏览: 金吉
舒令剀
舒玉秾
伪兄妹恋
爱恨交织
波折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