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以为是从基层打拚起来的,其实你一进公司就是站在与人不同的高度。”再优雅谦卑,也掩不掉那份纡尊降贵。“所以我很能体会跟你共事者的感受。可能他们早在私下埋怨什么不公平、不合理,但只因为陆贝翎是公主,大家就必须认了。”
没有这种事,绝对没有这种事!她坚决反驳,却张着大眼小口,发不出一点声响。
难道自她学成归国,在爸的公司内工作的这一年多以来,大家跟她相处的和乐融融、肯定与鼓励,全都是在做表面功夫?
她还以为——
“俞慧东,你真的是个很差劲的人。”她沮丧轻喃。
“因为我敢说实话?”哼。
“因为你用最恶劣的方式来说实话,藉机伤人。”
轻快疾速的按键声冷然中止;他终于有空回睨她一眼了。
她紧抿着嘴,大眼载满着不服,胀红的小脸硬憋着快涌出的情绪,不甘示弱。
“我不认识你,但这一路上观察下来,你很会作戏。只要你有心对人友善,没有一个不被你哄得服服帖帖。你对我却特别无礼。可以好好讲的一件事,你非得用这种态度狠狠羞辱我一顿才甘愿?”
她有什么地方得罪他吗?
“我不小心破坏了你们那伙人的交易,已经受到相当的惩处。”让她的自由受到挟制,跟家人断了音讯,落魄至此。“所以你对我的恶劣,不是冲着我搞砸的事而来,是冲着我这个人而来。”
如果他对她这么反感,又何必三不五时地向她卖弄友善?
“还是你觉得,反正这个女人你玩过了,随便践踏也无所谓?”
倔强的大眼直直瞪着,却什么也看不见,水光一片。她的下唇被紧咬在颤抖的齿间,拒绝再跟这个人有任何的交谈。
她看都不想再看到他一眼,扭头转往房内一角的简便地铺,理一理五六个成群的方枕,迳自面墙而睡。她累了,人也疲倦,心也疲倦。
他对她恶劣一点也比较好,免得她……忘了对他应该抱持的反感,不小心愈陷愈深,彻彻底底地自取其辱。
你还好吗,小姐?
初次见到他时的那份美好悸动,她一直无法忘怀。就算他是在惺惺作态,她还是感到好温暖,在她最无助的时候伸出援手,柔声安抚她惊慌的灵魂。
可是不知为何,他的友善底下总对她怀有某种敌意,让他和蔼的援手冷不防地抽尖了长爪,残酷地伤了她搁在他掌中的信赖。
她再也不要相信这个人了。
哽塞的鼻息,混杂着浓重的疲惫,让她在不适的梦境中载浮载沉,睡不安稳。
夜色逐渐深沉,沉入死寂的午夜,风声在房外时而呼啸,时而隐伏。
她没办法睡。
反反覆覆地,她更换了好几次睡姿,堆紧了好几次方枕,都不得安歇,连呼吸都有困难。因为冷,冷得她牙齿打颤,气管吸入的仿?是无形无状的冰雪,冻彻心肺。
白天高达二、三十度的气温,夜晚骤降到只剩七、八度,她根本撑不下去。
翻身起来,屋内一片黑暗,门前小壁灯勉强投射出一丝昏黄照明,看得出床褥上的他已在被筒中入睡。她知道他向来裸睡,免得皱了脏了唯一的一套衣服。
她赶快拿他的衣服穿在身上,却还是止不住发抖。
气温仍在持续下降。
回到地铺,她连身下的地毯都拖起来,顾不得脏污地裹往身上,还是挡不住寒气的冷冽侵入。怎么会这么冷?她不断地朝掩在唇上的十指呵气,依旧僵到毫无知觉,每根手指冻得像冰块。
不行了,这样怎么撑得到天亮?
就在她急急颤抖到快掉泪时,逐渐适应幽暗的双眼,才隐约看出床褥上的他早已坐起身子,掀着被子一角,无声等待着。
她不屑再接受他施舍任何的帮助,可是这份骨气完全对抗不了寒气,她的坚决只会为自己带来更大的折腾,改变不了什么。
太可恶了……她绝望地闭目匀息,作出了决定:起身步向黑暗中的他,在床边褪尽一切,蜷往他身边。
他让她深刻体会到,虽然她拥有的很多,但仍有什么,是她再怎样渴求也无法拥有。
她不敢置信地瞠视他,惊喘不休。他千方百计的迂回引诱,就为了报复他俩之前的争执?就只因为她不高兴他替她乱贴的“大小姐”标签?
他以执着的意志力,展现他的决心。他要她为之如痴如狂,哀声渴望,却什么也不给她,让她彻底尝尝失落和严重挫折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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