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通过台北车站时,他的肩头有些沉重起来,而且颈侧刺痒无比,他不再观看窗外的景致,回头往旁一瞧,女人竟然睡着了!她半边脸贴着他的右上臂,合上的两排睫毛直而长,没有施脂粉的五官在宁谧状态下显得幼稚许多,头顶上的细发搔着他的颈子,他不自在的扭动肩背,想拂去皮肤上的不适。女人浑然不觉,似乎在他肩头找到了能让她彻底休憩的好所在。
他没有试图推开她,刚才那一眼他清楚的感受到她的疲累,这样的举「臂」之劳他并不介意,他们是很快就要错身而过的路人甲和路人乙。
车行经圆山站时,她背包里响起了悦耳的手机铃声,是一首流行歌曲,响了数声,她仍沉睡梦中,没有反应。
他按耐不住,终于伸手轻拍她的肩。「小姐,小姐,妳的电话!」
她蹙了蹙细眉,眨动一下眼皮,倏地直起背脊,慌忙地从背包里拿出手机,按了开关,急促地喊着:。「我就快到了,这里是--」她向窗外张望着,似乎一时认不出地标来。
「剑潭站。」他在一旁接口道。
「对,剑潭!我快到了,你等我一下,别走--」她眼睛瞬间亮起,懒劲一扫而空。
「你说什么?」不到两秒钟,光明乍逝,她垂下两肩。「你根本还没出门?!为什么?」热切的语气明显的冷却。
「你再说一遍!我没听清楚。」女人握着手机的手在颤抖。
「你连点机会都不给我,而且还选在这个时候,你还是人吗?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来不来?」轻而冷的嗓声带点哭音。
停了两秒,她用令人不寒而栗的语调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对着手机道:「我会让你后悔的,你永远也不会有回头的机会了,你等着瞧吧!」她决绝的合上手机。
紧抓住背包的十指指节泛白,他顺着她的手指往上一看--她眼珠覆上一层薄雾,淡唇紧抿,胸口急促的起伏着,白皙的脸蛋有些泛青。
双连站到了,她蓦然起身,飞快地窜出车厢:他一惊,两脚像长了脑子一样,竟有自己意识地追了出去。
他发现自己早已过站了,却管不住脑袋不断催促的警铃声--快!再慢就来不及了!
她没有离开车站,而是直奔反方向的月台。她左右快速张望着来车,离轨道很近,两足尖已快超越黄线,她视而不见,紧盯着来车方向。
他站在她身后一步远,看见她仓皇地眨着大眼,侧脸颊上还有不停滚落的泪水。月台边线的红灯一颗颗亮起,列车进站!
他屏住呼吸,没有移动。
闪着红眼的车头快靠近他们时,她突然闭起眼睛,越过黄线,上半身前倾,两手像双翅一样向后抬高,宛若腾空而飞。
电光石火间,他伸出长臂,一把掣住她的手肘,往后用劲一扯,两人同时仰跌在地,他成了她上半身的肉垫。
候车的乘客们不明所以的看着跌成一堆的两人,但注意力很快就被顺利进站的列车所吸引,随即鱼贯而入车厢,没有人察觉这班列车险些变成杀人凶手。
惊魂甫定,他抚按了胸口一下,呼出一口气,才发觉身上柔软的女体动也不动,他扶直她的背,她的头直接歪倒在他肩上,两眼闭合。
他伸出手指按住她侧颈脉搏,微弱地在跳动着。
她居然昏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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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医师,言医师,病人醒过来了!」护士李帆推开他诊疗室的门,他从病历表中抬起头来,绽开温和的笑。
「知道了,谢谢。」他微微颔首。
李帆心漏跳了一拍,她总是迷惑于那个微笑,纵使它没什么特殊含意。
「病人点滴打完了,是否还要继续留下?她似乎有些困惑。」李帆靠近他的桌面,将他清俊尔雅的五官看得更清楚了。
「我过去看看。」他起身收拾好摊开的档案,推开扶手椅。
「对不起,言医师,请问--」她两颊泛红,停顿了一下,「她是您的朋友,还是--我没别的意思,是怕怠慢了!」她摇摇手。
「朋友或是路人现在都是病人,没什么差别。」他笑拍她的肩,「去忙吧!」随即走出诊疗室。
值班时间已过,他早该回去,今天晚上还有个约会,但是他特意留下,等着她醒过来。
走到三零二病房前,他轻轻敲了门,推门入内。
她抱着膝,面向窗外,听到动静,才转过来看向他。
她看来气色好多了,也许因为躺了几个钟头、打了营养针进去,面色不若早上苍白,只是眼神依旧淡漠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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