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过后,离开宜城的当天清晨,也是江照影和程喜儿成亲的隔日,薛齐和琬玉带着四个孩子,来到了程实油坊。
薛齐刻意请喜儿的二哥程耀祖带他和玮儿珏儿去参观作坊,就让琬玉带庆儿和珣儿认亲爹。
在这个时候,他很乐意退让隐形,给江照影和孩子自在相处。
“娘和二哥大姐在忙什么呀?”珏儿还是回头张望。
“珏儿,你看那只大铁锅。”玮儿转移他的注意力。
“哇,好大。可以跳进去洗澡了。”珏儿蹬蹬地跑了过去,拼命踮起脚尖,伸长脖子,想要往今天没开炉的大锅里头瞧。
“这是油坊拿来炒芝麻用的。”程耀祖的义子辛勤很热心地解说:“这只锅可以放五十斤芝麻,没力气还搅不动呢。来,就是这根大铁铲,小少爷试试看。”
“哇哇哇。”珏儿兴奋地哇哇叫,小手当然拿不动。
“给小少爷炒芝麻了。”辛勤搬来一张凳子,让珏儿站上去,帮忙将铁铲放入锅里,给他握住。
“爹,看我炒芝麻。”珏儿有模有样地炒着空气。
“嗯,好香。”薛齐故意用力吸气,笑道:“等珏儿炒完芝麻,就可以去榨油了。”
“薛大人疼儿。”白发苍苍的程耀祖有感而发,再望了大厅那边的方向。“您是大大的好官,也是个好爹爹啊。”
“不敢,多谢程老爷子美言。”
“照影一定没想到,你竟然会带孩子过来,唉,他想都不敢想的,这真是一件最大,最大的新婚贺礼了。”
“应该的,江兄是孩子的爹。”
这句话讲来,神态谦和,情真意挚,程耀祖瞠着老眼,这里不是公堂,就大胆直视那张有如春阳和煦的脸孔,看了好半晌。
“唉,哎,嗳,啊呀。”程耀祖这会儿将所有的感叹词都用上了。
“薛大人,好呀,好哇,真是好。太好了。”
“好。”薛齐面带微笑,一个好字,代表他所有的心情。
琬玉好,孩子好,他便好,万事皆好。
“爹,我撞油了。”那边珏儿玩得不亦乐乎。
“爹也来试试。”薛齐笑着走了过去。
父子三人拿着撞杵,你捣一下,我捶一下,然后薛齐蹲下,眯着眼,跟孩子一起靠近榨木看接缝,听辛勤讲解如何制作榨木。
程耀祖又是看呆了,堂堂钦差大人竟然蹲到他家油坊来了。
“耀祖哥,怎么了?”程喜儿来到他身边,笑问道:“看薛大人?”
“要是今天伙计来上工,眼珠子全滚出来了。”程耀祖揉揉眼,转头问道:“咦,你怎么出来了?”
“照影在跟孩子聊天。”
“让他们说体己话。”琬玉也来了,仍拿手绢不住地拭泪。
“他好像有很多话要说,又好像说不出来。”喜儿明白丈夫的闷葫芦个性,笑道:“就给他们慢慢说。”
“琬玉。”薛齐见她出来,立刻过来。
虽知她一定会欢喜感动流泪,但一见她红着眼眶,仍是心口微微疼了起来,便捏捏她的手掌,摸摸她的头发。
程喜儿和程耀祖皆假装没看到,相视一笑。
“我这儿给薛大人和琬玉姐姐带上两坛麻油,希望你们不要嫌重。”
“怎会呢。”薛齐爽朗笑道:“谢谢喜儿姑娘了。”
“喜儿,多谢你。”琬玉握住喜儿双手,不仅谢谢她的麻油,也感谢她的蕙质兰心。
一年半前的腊月,因为有了喜儿的用心,请她让江照影见孩子,也因此给薛齐解开她心结的机会。
曾经月缺,终会月圆,悲欢离合,周而复始,没有一个准则,但也无需茫然无依,因为那可以携手共度的,就是此刻身边相伴的人。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鸣鸠在桑,其子七兮。淑人君子,其仪一兮。其仪一兮,心如结兮……淑人君子,正是国人。正是国人,胡不万年。”
马蹄得得,车轮挽——还有后头马车里孩子们的琅琅背书声。
琬玉掀开帘子,侧耳倾听他们清脆好听的童音。
有一个贤德的君子,他的风范很好啊,他良善正直,心志始终持守不变,他的仪态端庄,温文尔雅,是四方百姓的榜样,这么好的人,一定要祝福他长命百岁,万寿无疆呀。
宜城早就远去,看不见了,天高地阔,远山含烟,官道直直往前而去,通向更远的京城。
“孩子在说你呢。”她转头笑道。
“我?那只布谷鸟?”薛齐摸向她的肚子,笑得好开心。“不是有七个孩子吗?还有三个在哪儿?藏在你肚里没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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