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暑针道:“两位小公子身中奇毒‘魄还乡’,幸而服用不多,且送医及时,墨某还有法可救,然而公子们体内另一种慢毒,名为‘醉倒春’的,墨某却无能为力了。”
慢毒治不好另外说,只要命能先捞回来,什么都好说。我催促道:“求先生大义施救,来日我必厚报。”
寒暑针推辞了一句‘医者本分’,出去外堂配药了。
我看了一眼床上的二人,寒暑针为他们封住了经脉,阻挡住毒性扩散,此刻他们仍是昏迷着,气色却没有太差,还显示出生机。
我一口气松了一半,却不敢完全松懈,过去在床沿坐下。
算算时间,两人昏迷前同样进食过的只有一碗汤。寒暑针说他们服毒量少,我猜测是我让厨娘兑稀了参汤的缘故,且我又分了半盅原汤走,两人各自喝下的毒汤毒性大不如前,才侥幸饶了一命。
然而那盅参汤原本整盅都归越别枝,下毒之人针对的原本也只有越别枝一人,下的毒药也是不多不少的一人份,若不是太过自信,就是那毒因稀少之故,他也只够取走一人性命,若是后者,那他与越别枝定然要有什么深仇大恨,才能舍得这样一味奇毒,只为图谋一个十几岁少年的性命。
然而一个十几岁的孤儿少年,又能和什么人有血海深仇,弥天大恨呢?
我一时毫无头绪。寒暑针还没有回来,我掰开靠外的越别枝的眼皮看了看,瞳孔只是无神,并没有涣散,还好,还好。
越别枝的眼睛很漂亮,是有些略深的灰色,不仔细看就是普通的黑瞳。然而因为遮影巷光线不足,海光堂内点着蜡烛,这个床头就有一支红烛,已经燃了一半了,剩下一半也在缓缓融化。借着蜡烛的光,就能很明显看清越别枝的灰眸有多好看。
我看了一会儿越别枝的眸子,又帮他把眼睛闭上。人的眼睛真是个不会说谎的地方,活着有光,死后涣散;见光时收缩,背光时放大。
明岳方才站在日光里,就是瞳孔放大…不,不,不应该…明岳是迎光站着的,瞳孔放大,不是背光,就是紧张。明岳为什么紧张?我突然抓住一丝线索。
越别枝的住处少有仆人走动,明岳在那里做什么?他看到我又在紧张什么?从我行踪被裴氏兄弟掌握一事,到如今别枝惊鹊中毒,明岳都或多或少扮演了边缘似乎无关紧要却极其突兀的角色。
明岳明岳。当真清白皎皎如明月吗?
第36章 生活和存活可不是一个概念
观颐
寒暑针从内堂掀了帘子出来,我在外堂等了已经不少时候,他也不多话,过来在我手边坐下,开口便道:“两位小公子暂且无碍了,墨某却还有些问题需要公子解答。”
我站起来端端正正地行了一个拱手礼:“我名楼岚起,先生有什么问题便问,岚起有问必答。”
寒暑针叫了我一声楼公子,道:“墨某名欧,字非鸿,曾在踏花楼与公子有过一面之缘,公子想必不记得了。”
其实我还是没有想起来,但他这么一说,我总要抱歉两句。不等我开口,墨欧切入正题道:“公子体内亦有醉倒春积累,且身中魄还乡毒性比两位小公子更甚,然而公子却无半点中毒症状,敢问公子可是天生百毒不侵之身?”
这个误会就大了,我只是个肉体凡胎,参汤毒不死我纯粹是因为我本来就死不了。
我扯了个谎带过去:“我幼时大病,曾得高人赠药护住心脉,或许是那神药隔绝了毒性吧。”
墨欧信以为真:“魄归乡毒性猛烈,醉倒春更是无药可解。能护住楼公子性命无虞,果真神药。”
他说醉倒春无解,我一下就慌了,我还记得他说过自己治不了醉倒春,忙问:“我家二子还会不会有性命之忧?”
墨欧的神情一下严肃起来,“墨某不敢托大,两位公子虽有墨某尽力施手,但要保一生安康却难。大公子体质殊异,冒险将魄还乡余毒全部拔除或许可行;但小公子年纪尚小,若强行拔毒,只有死路一条。”
我怀抱着侥幸追问:“那醉倒春呢?”
墨欧声音平稳,话语却如寒刀,“醉倒春,无解。”
我不死心道:“就没有其他人能解?”
墨欧道:“醉倒春于百年前现世,采取慢毒积累的方法侵蚀人体,待到积毒成量,诱发时将由人体五脏六腑而起,直至将人化为血泥,如三春桃花艳色,故名醉倒春。百年来,醉倒春色之人不计其数,得生者却至今无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