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恩怨扯不清,第二天还得硬着头皮过日子。
湖北沦陷。中国又惨败。桂川今天开门,明天又被下令关门。今天查抗日分子。明天搜粮食。虽然一郎替他挡下了些,但是桂川依旧被搅和得不得安宁。
守安去忙了,日本人让办这个本儿,那个证儿,跑前跑后,没个三四天可不好弄。
琴茶桌前还用胭脂盒压着一个厚厚的红包,给生颐结婚的贺礼,本来拖守安送去,守安也忙,改日吧。反正凭他俩的交情,也不讲究一天半天的。琴茶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真是好日子,洪家很久没这么热闹过了,一轮圆月挂在空中,月光如水,浇得桂川冰凉。
戏唱多了人就容易活在戏里,信什么长相厮守,信什么青丝白发。到头来是自己真真假假分不清,生颐还要娶妻生子,等子孙满堂,战争平息,再把洪家发扬光大。
他只给自己留下一句话,等战争结束,自己就痴痴地等?等什么?等看他儿孙绕膝吗,看他们百年好合吗?自己在幻想什么啊?不要说等战争结束,等十年,等百年,等几个世纪,自己都不会等到什么结果。自己人老珠黄,残花败柳,生颐却从少爷变成老爷,洪家在北平继续风光。
“怎么还喝上了?”李书扬笑着从屋里走出来。
琴茶抬着通红的眼睛,看了他一眼,不搭话。
李书扬也不在意,坐在琴茶旁边,给自己也倒了一杯:“今天不唱戏了?”
“观众不在了,一个人唱没什么意思。”
“生颐哥吗?他今晚结婚摆酒席啊,你不去?”
“我?”琴茶轻笑了一下:“算了,看了难过。”
“别啊,你也要结婚的。人家姑娘都找上门来了。”
“这你都知道”琴茶眯着眼睛,脸上有些醉意。
“那可不,洪老爷给你相中的?人家多主动,一天找了你三四次。”
“是吗?”
“我早注意到了。她常来听你唱戏的,穿着蓝裙子,梳着两条小辫子,带着白色小花的。人家可是注意你很久了,早对你动心了。”
“这种事你倒关心。”琴茶笑着摇摇头。:“不想结婚,算了吧。”
“那正好,别耽误了人家。”
“什么?”琴茶隐约察觉出有点不对劲,警惕起来。
“我等这一天太久了,你去死吧!”
李书扬说着从背后掏出一把刀来,向琴茶捅去。
琴茶连忙侧身,勉强躲过,没想到李书扬又朝他挥去一拳,琴茶没有躲过,结结实实挨了一下,整个人翻倒在地下。
论平时,李书扬无论如何也不是琴茶的对手,但是琴茶肩上的伤还没好,又醉的差不多了,整个人几乎没有了反抗的力气。他趁琴茶挣扎起身的空档,举起刀狠狠向琴茶胸口刺过去。琴茶挣扎着避开要害,胳膊上却几乎被刺穿,血喷涌出来。他吃痛地咬紧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李书扬一脚将坐起来的琴茶踢倒,琴茶满身的土和血,新伤落旧伤,又疼又晕,琴茶找不到方向。李书扬再次举起刀,正要扑过去,只听“嘭”一声枪响,李书扬浑身一震,应声倒下,一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院子里,面无表情地把枪对准了李书扬。
“嘭”“嘭”“嘭”一郎又朝着李书扬的尸体连开几枪,几个伙计听到枪声赶到院子里,被浓重的血腥气吓了一跳。看到那个日本人,顿时吓软了腿,杵在原地,一个个都说不上话来。
一郎抱着昏迷的琴茶快步走回屋里,吩咐道“去告诉那少爷,琴茶出事了。留几个人在这里守着,我去找医生。”
全新的喜轿,十来个鼓手,吴老爷张罗摆了十几桌,请的戏班子正唱的热闹,吴天娇坐在轿子里,一身红衣,那么艳丽。大喜的日子,生颐高兴不起来。可是看到父亲笑得眼睛迷成一条线。看到父亲高兴,他也忍不住笑起来。自从北平沦陷后父亲就没有笑过,他的头发全白了,人也消瘦了,很难把以前那个健壮威武的他和现在联系起来。
父亲请了戏班子来,不知道哪儿的戏班子,是有几下子,但是比琴茶差远了。那个旦角儿,论姿色,论唱功,都远不如琴茶。台上演戏,台下也在演戏,生颐装作自己很快乐,装作自己盼这一天很久,装作自己和吴天娇感情极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