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因为他们已经对这一切足够熟悉。从“预警”系统上线的那天开始,他们就越来越习惯于这种生活。系统计算推测所有人的活动,他们的朋友只要还互相联系,就早晚会被发现,并追溯到安灼拉的身上。
格朗泰尔已经记不清自己这是第几次跟着安灼拉逃命。他们大概已经是这个国家最会隐形的人。安灼拉除了组织运动之外几乎没有任何社会生活,他们的物质也经常极度匮乏——格朗泰尔倒是不得不戒酒了,平时的生活基本靠朋友的接济。刚开始的一两年,安灼拉甚至和格朗泰尔大吵过几架,两个人之间有些话说到几乎已经没有回转的余地。安灼拉说他“什么也不能”,安灼拉否认格朗泰尔的一切行为,认为他为自己并不相信的事情付出生命没有任何意义。安灼拉将他赶走。他靠在门外边睡了一夜,第二天安灼拉怎么推门都推不开,只能等格朗泰尔睡醒。格朗泰尔醒了之后敲门的时候,安灼拉正在切水果,拿着一把刀就出来了,可把格朗泰尔吓了一跳。
“你还没死,我不能走。”格朗泰尔当时张口就说。
拿刀的安灼拉点了点头,侧身把他让进来之后突然爆发,把他推到门上吻了起来。其实热安也问过他类似的问题,“安灼拉面对死亡并不会害怕,不会害怕还需要人陪伴吗”。格朗泰尔不知道如何回答。但至少,公白飞曾经私下里为此正式向他道过谢。
对于格朗泰尔来说,就如“走过去还是躲起来”一样,这看起来是个难题,但其实他没有其他选择。
十一月的天已经很冷了。他跟着安灼拉转到街道上,开始往他们准备了车辆的地方小跑。街道上没有人,因此安灼拉已经把枪收回进外套里。格朗泰尔虽然聪明,但从不清醒。他能够看透谎言,却仍旧会陷入谎言之中。因此当一小队特警靠近他们的时候,格朗泰尔仍旧有些被吓到了。
就是现在了吗?
是这一次吗?
格朗泰尔举起枪,将安灼拉挡在身后。安灼拉的动作很快,与此同时也已经举枪试图保护自己。但包围他们的是一个武装警察围成的圆,因此格朗泰尔在心里觉得自己的挣扎是有些可笑的。他能感到安灼拉坚定地站在他的背后,格朗泰尔想要干脆丢枪回身抱住他。
如果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他选择抗争还是享乐?
可是那队特警在靠近他们的时候速度却慢了下来。他们神情的变化证明他们也是与安灼拉和自己一样活生生的人——他们在见到安灼拉本人的时候,同样被震撼了。他们的眼神中流露出认真和尊敬,他们的动作变得迟疑。
执行任务的小队队长正好站在格朗泰尔面前,他对着通讯器说了句话。
格朗泰尔拿胳膊肘捅了捅安灼拉。
“嘿,阿波罗。”
安灼拉犹豫了一下,然后放下枪,转过身看着他。这行为也终于将格朗泰尔从不情愿的最后抵抗中解放了出来。他把枪扔在了地上,踢到“敌人”面前,想给自己争取一些最后的时间。
他转过身完全面对着安灼拉:“队长下命令说当场击毙。”
由于正巧刚才安灼拉站在东侧,他站在西侧,因此他回过身之后才看到天已经亮了。不过也只是一些反射着阳光的云彩,那轮白日尚在地平线之下。
安灼拉没有说话。他抬起一只手,手掌向上摊开伸到格朗泰尔的面前。
如他自己设想过无数次、以及所有人判断的一样,安灼拉并不感到害怕。他甚至获得了平静。格朗泰尔的卷发睡成了乱糟糟的一团——好在他们昨晚做|爱了,真是幸运。
如他自己设想过无数次、以及所有人判断的一样,格朗泰尔伸手握住了他的手。特警给他们的时间比他们以为的要短——他们还未来得及转过身面对枪口,那些枪就响了。因此他们倒向了对方,拥抱在一起。安灼拉的鲜血像是那红色的标记,他的金发从未失去光泽。
作者有话要说: 街垒日快乐。
☆、雪
到了下午的时候,下起了雪。雪不大,零零星星的雪粒飘下来,因为气温高,沾到人身上就化了。李凌超和雷一达吃完东西休息了一会儿之后又走了一两个小时,期间遇到了两辆巡线车,一辆排故无人机。离中心控制塔远了之后,他们发现稻田里开始出现一些十几米高的金属架,仔细看了之后发现是高清监控摄像头。因为长时间在稻田里小心翼翼地找落脚点走路,李凌超的小腿肌肉针刺一样疼,雷一达平时注意锻炼,稍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