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果儿”早就习惯了与他为伴,路有坎坷时,还会用叫声提醒,当起引路犬来尽职尽责。
顾少白边走边道,“‘红果儿’,再过些时日,我就能看到东西了,你高兴么?”
当然知道它不会回答,却还是忍不住和它说话。
走了一段路,“红果儿”突然停下,轻吠了两声。
这里偶有山间落石或掉落的树枝挡住去路,顾少白早已司空惯了,他理所当然地以为这次也是相同情形。
他抬脚探了探,并没有什么挡着路,可是“红果儿”不会凭空乱吠,于是,顾少白俯下身,用手去摸,台阶平整,没有多余的东西。
他不明所以,也不敢贸然继续走,想着是不是有动物挡在路上,有一回,“红果儿”看到一只松鼠,立刻狂吠了老半天,最后,把山洞里的司徒海都招了出来,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了呢!
顾少白干脆坐在台阶上,想等一会儿,听听“红果儿”的反应再走。
下巴抵在膝盖上,一只手松松地牵着“红果儿”,一只手搭在台阶上,四面山风呼啸而过,把长发吹得乱飞。
抬手抚面的片刻间,突然就感觉手里的绳儿一挣,他一个没牵住,“红果儿”竟带着脖绳跑了。
顾少白呆了呆,本是小事儿一桩,又不是没有过,可这一次,他忽就觉得很难过,连只狗都舍他而去,还有什么是不能失去的?
顾少白索性双臂环膝,“吧嗒吧嗒”地掉眼泪,长睫毛一眨就是一串儿,一眨又是一串儿。
也不用手去拭,就让风吹干,哭得累了,就换个姿势,最后,干脆躺在台阶上,仰面对着天空。泪从眼角向耳根淌,痛快淋漓地哭。
来这里的日子,他从不哭,他怕季翦尘难受。
可是,今天,实在忍不住了,他要疯了,要爆炸了,怕是炸了也是一泡水。
不知过了多久,顾少白感觉颧骨被风黢得火辣辣的疼,却总算是哭过瘾了。
正想起身的时候,忽觉眼前的白光被挡住了。
顾少白用袖子往脸上胡乱擦擦,“翦尘,你走路怎么没声儿啊”,想了想又叨咕了一句,“算了,你本来走路就没声儿的。”
他撑着台阶坐起,“唉哟”一声,方觉脊椎和腰椎被石阶硌得快要断掉了。
顾少白朝黑影伸出手去,“扶我一把,腰要折了!”
黑影没拉他的手,却是把手插进他膝弯,弯腰将他横抱了起来。
顾少白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伸手去揽他的脖子,“季翦尘,你要把小爷……”
他猛然停了嘴,另一只手攀上那人的脸,熟悉的五官,指尖心间描摩过千百次的脸,“阿沣?”
“嗯。”
顾少白把头靠在他左胸,听很大声的心跳。
“你来啦?”
“嗯。”
“还走么?”
“带你走”,慕清沣答。
“哦”,顾少白心想,如果这是梦,就请不要醒!
顾少白晕晕沉沉,一直到了山脚的卧房,有黑影在眼前影影绰绰地晃动。
瓷勺触到唇边的冰凉,将他激得浑身一颤。顾少白咽下酸苦的药汁,“阿沣,昨天梦里你送我的糖葫芦就没有甜味,为何今天的药却苦了呢?”
“噗嗤”,不是一个人在笑,是一群人在笑。
顾少白茫然地四下里乱看,像小兔子一般紧张得耳朵都要竖起来了。
一只手轻轻地抚在脸上,他能感觉得到微微的颤抖,不由得也伸出手去,覆上那手背。
“傻瓜,是我,我真的来了,你不是在做梦……”
“哈哈哈……”是方清池的声音,“顾少白,我一直觉得流年最傻,没料到,你比他更傻……啊,我的耳朵,你别转着圈儿拧啊!”
在他惨叫声中,慕流年温婉地问,“你说谁傻呢?”
“吧嗒”,一滴泪石破天惊。
慕清沣笑,“你方才在石阶上哭了半个时辰,还没哭够么?”
顾少白先是一怔,数息后忽然伸手环住他的腰,鼻涕眼泪地可劲儿往慕清沣身上抹,“混蛋,你怎么才来,我一直想你,一直想……”
他断断续续地骂着,“混蛋……我都瞎了,你都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