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云楼的花魁啊。何等的国色天香?就算是当不了妻,放家里边也风光啊。
康朝狎妓成风,秦楼楚馆里最不缺的就是红颜雅客之间的风流韵事。多少名妓从良入户,甚至被哪位世家子看上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纵使当个暖床的妾也让人艳羡。
当然这艳羡是相互的。男人艳羡男人艳福不浅,女人艳羡女人有了归宿。若是不在乎什么闲言碎语,家风不容的小事,这怎么看都是一件让人抚掌拍手的好事。
好得连任非这从没上过青楼的愣头青都催促着王昉赶快将眼前的娇娇国色给收了。
“她哭了是小,你就不怕兄弟我哭?”王昉面上含笑,低着头瞪他一眼,挤着牙跟任非嘀咕道。那飘忽的冷眼像刀一般,舍不得去剜任非,只得一一扫过围了他们里三层外三层的同窗们,像是在记住他们一个个儿的一样。。
“你能哭什么?莺莺姑娘连嫁妆都自带。可不是让你捡了便宜?”任非眨眨眼,站在王昉身边和他咬耳朵。觉得平日里机灵的哥们儿今日里怎么那么不可理喻。那可是莺莺姑娘啊,花三百两银子都见不了一面的莺莺姑娘。
“你给我闭嘴。”王昉懒得在别人看着的时候和任非嘀咕。一手捏住他胳膊,往后一拽,脸上阴晴不定,颇有些气恼。
醉云楼三楼倒没有楼下的热闹。天字号楼里,茶香袅袅。上好的檀香静静燃烧,装点着这屋里的清寂。
屋里的人端坐在桌前,皱着眉听完手下人战战兢兢的禀报。
“安排柳莺莺去求嫁给那小子是你的意思?”房间里正坐个人。一双眼睛幽深晦暗,听了钱老三说的来龙去脉后脸色一黑。手指轻扣着杯沿,沉声问道。
“是。”跪着的钱老三擦了擦脑门的汗,绷紧了背,低声回道。饶是平日里再舌灿莲花在不怒自威的主子面前也拘束。
主子亲来洛阳,来势汹汹,方落座还没说几句话就审他,让他着实不安心。
“主子不知,莺莺姑娘长袖善舞,八面玲珑。此番动作若是真的能让她留在那小子身边,那小子还不是乖乖被捏在咱们手里?”钱老三战战兢兢解释着,抹了把冷汗心有戚戚道。
钱老三在洛阳落户已经有些年数了,人在江湖飘,做惯了明里暗里的各种买卖,别的不会,对付一个矜贵的小少爷还是自认为绰绰有余的。有些事儿皮里阳秋,他做的也轻车熟路。便是偶有差错倒也无伤大雅。可这件事,任钱老三思前想后,也着实不知道为何会让主子生那么大的气。
那柳莺莺在醉云楼里红的时间比传闻的那位少爷来洛阳的时间还长。这明面上清清白白的眼线,可是他们花了不少气力养出来的。
主子密报让他们盯着那小子的时候他就起了心思。
一个京城来的金贵公子罢了。那小子眠宿花楼是惯常的事。当初遇到醉云楼花魁柳莺莺也无甚差错。他只是顺手推舟再进一步,将人彻底送了去。正是虚荣的年纪,国色天香的美人追着赶着求着他做妾。这是多大的荣光?何况这位王少爷在洛阳并无父母兄弟管束,如此的好事,他没理由拒绝。
这前前后后,他钱老三呕心沥血不知道费了多少心思,怎地主子一来就火冒三丈呢?
“凭你这个拙劣又浮夸的理由?”赵礼眼里一暗,深吸口气。思量了半天,到底是没忍住,低下头,眼皮一垂,一脚踹了上去,低斥道。“你到现在都没想到哪里出了问题。你个蠢狗。”
“……………”
“这,这。”钱老三拧着眉毛,匍匐在地上,支支吾吾。咬着牙,嘴硬道。“这理由怎地浮夸?郎有情,妾有意。那小子最近点了那么多次莺莺,这么个大美人,属下就不信他无动于衷。”
钱老三越说越激动,豆大的汗继续滴,倒是不妨碍这人市侩脸上的认真倔强。
“你还好意思说是妙计?”赵礼被气笑了,瞪了眼钱老三。随后握着拳头紧抿着嘴,垂下眼皮。
“看着吧。”赵礼连气都懒得撒了。勉为其难开口道。方说完一句话,顿了顿,摩挲着白瓷底的杯子,忽然抿嘴笑得阴森。说着袖子一拂,起了身,站在了三楼之上,细看着楼下闹剧。
醉云楼下的正堂里,形形色色的姑娘们围了外围,再里边是零星的几个嫖客。最里边却是一溜儿的月白袍子。洛阳书院的书生们刚下了学,醉云楼里乐呵呢。看到这出好戏哪里会放过?看他们个个人模狗样白衣素绦。若是忽略了他们脸上的看热闹时不怀好意的笑,看着倒挺像一群读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