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糟心的是,仿佛流年不利,小乔接二连三被人撞到,还都是些缠杂不清的家伙,简直像是存心来给他捣乱的。
他欲哭无泪,被堵在这一带进退不得,也不知被耽搁了多久。
眼睁睁看着那两人湮没在前方摩肩擦踵的人群中,又转过街角,很快便要看不见了。他又是在跟踪,不便闹出大动静硬闯,小乔不由心急如焚。
这时天降救兵!
赌坊侧门忽然驶出来一辆华丽的马车,派头甚大。就连赶车的车夫都是身手矫健,训练有素,其他车马纷纷让道。
小乔眼珠骨碌碌一转,索性仗着绝顶轻功,一掠而去,钻入车底,攀附在车底,想要跟着马车一起过去。
这辆油壁马车极是华丽,车舆通体绘纹彩绣,更不要说车帘竟是上好的云锦,织成童子戏桃绫的图案,锦纹绚丽,精美异常。
车顶一角垂下一串铜铃,但奇异的是,虽然马车一直在前行,那串铃铛却是悄寂无声,纹风不动。
转过东斜街,喧嚣的人声和车马声都渐渐稀落下去。小乔正想找个机会下来,继续跟踪那两人,安稳前行的马车却忽然一个急停。
小乔一怔,只听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车厢中传出:“蠢材!”
第135章 寻欢赌坊
小乔眼睛瞪得溜圆, 手一个不稳, 啪地一下跌在地上:“兄、兄长?”
一只手飞快而不失优雅地挑起了帘子。
莹白如玉, 修长精致。
乔乐康探出头向他狠狠瞪了一眼, 训斥的话张口就来:“谁让你到处乱跑的?还不快滚!”
云锦车帘重又垂下, 惊鸿一瞥间,小乔影影绰绰瞧见, 车厢里似乎还有一人……
不过小乔被兄长从小管到大, 这一顿喝斥骂得他噤若寒蝉, 更不敢多嘴探问。
他不假思索从马车底下掠出, 也不敢再去追究贺云阳和唐龄两人的去向, 沿着来时路逃之夭夭, 头都不敢回。
偏僻狭窄的街道上, 沿街的几间店铺均是古老破旧, 门扉紧扣,与先前东斜街的喧闹不可同日而语。
只有远在街角尽头的一间铁匠铺开着, 似乎还隐隐约约传来一阵打铁声。
逐走小乔之后, 车夫继续赶着油壁马车不疾不徐地前行。只行得片刻,便停在了这条街上某间铺子的门口, 也是大门紧闭, 寂然无人。
铺子的大门两旁居然还挂着副乌木黑字的对联,写道:
君作吕纯阳, 驾鹤以去。
我为庄周子,鼓盆而歌。
——原来这竟然是个棺材铺子!
油壁车顶上悬挂的铜铃,一路上都无声无息, 这时忽然无风自动,“叮铃”响了一声。
没有风,一丝也没有。
“吱呀”一声,棺材铺的大门自行打开了。
艳阳天,不过申时,日光尚好。铺子里却黑洞洞的,也空落落的,没有任何家具摆设。
一眼所见,只有摞起来堆放的那十几口黑漆棺材,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尤其阴森可怖。
最上面的那口棺材里,居然坐着一个人!
也不知是僵尸,是恶鬼,还是活人……
他偏头坐在棺材里,一手支颐,目视门外的马车。
逆光下,他一身深色衣袍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整张脸也笼罩在阴影里。只有一双眼白多过眼黑的利目,犹如鹰隼般,兀自闪动着阴鸷的寒光。
须臾,他桀桀笑道:“阎王叫人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
笑声中,浓烈的肃杀之气一涌而出,有如实质。
骤然间铃声大作。
车顶上垂下的铜铃,一直悄寂无声,此时竟是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车夫的手也情不自禁颤抖了起来,连缰绳松了都不自觉。拉车的两匹马,受惊之下长嘶一声,四蹄胡乱踢踏了一会儿,却慢慢安稳下来。
纱幔飞扬,影影绰绰惊鸿一现。
车厢内除了芙蓉庄主乔乐康,还有一人面壁枯坐,满头白发无风自动,如披霜雪。
显而易见,双方不声不响之间,车厢内外已是在分庭抗礼,无形对峙!
乔乐康端坐在白发人身边,难得神情凝重,浑身紧绷,显然也是在蓄势以待。
油壁马车终是停在原处没动,车内也始终无人说话。
良久,白发人才以低沉的嗓音轻声道:“如何同枝叶,各自有枯荣。”
铃声骤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