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夷人,是九夷人的军队犯边!”身在行伍已有一月,烽火意味着什么陈忆安再清楚不过。他难以置信地愣了片刻,随即握住腰间的佩刀,一眨眼功夫就已经朝着北门方向窜了出去。
伏伶睁大了双眼,望望烽火,又看看陈忆安的背影,叫道:“等等我!”
两人一路飞奔至城墙下。此时天还未亮,众人刚刚被警报从睡梦中唤醒,正在闹哄哄地集结。火把一簇接着一簇地燃起,没有人弄清现在是个什么状况,只是依着军令行事,还有人正提着裤子,一切都显得缓慢无比。陈忆安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城墙,望着城外的景象,他彻底呆住了。
大片不知名的骑兵正自极遥远处的黑暗中汹涌而来,马蹄踏过荒原,不断朝城下bī近,他感到脚下的土地正微微地震颤。那些骑兵清一色的黑衣,在夜色中简直是一队幽灵之军,辨别不清人数,不过起码也有数千。随着敌军越来越多,阵型中一面大旗渐渐显露出了真面目,那是九夷人的玄天黑旗,金色的一个“怀”字正在月色下熠熠发光。
“怀”是九夷的国姓,这面旗帜至少证明这是一队主力。陈忆安瞠目结舌地望着这遮天蔽日的大军,双腿不由得开始颤抖。
“陈忆安!”有人大声叫他的名字。他回过头去,看见唐朔风身披甲胄,正自烽火台匆匆而下。原来刚才的烽火,竟是他亲手点燃的。
他叫完陈忆安,又看见他身后的伏伶,蹙眉道:“这个人是谁!”
“我……”伏伶踌躇了一下,他知道此时此刻他作为一个平民是绝不该出现在城墙上的。好在唐朔风没有深究,只是对着陈忆安道:“战时私放不相gān的人上城,已犯了军规,你可知罪!”
陈忆安仍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好像才发现伏伶在这里,顿时将自己的双眉拧在了一起,斥道:“你来这里gān什么!”
“我……”伏伶抱着琴,顿了一下,眉间露出一丝忧色,道,“我这就走。”
说罢他转身便要下城。陈忆安望着他的神色,心中忽然生出一丝后悔和不忍,忙大声道:“你在一间酒肆,我会去找你的!”
伏伶回过头,嘴唇动了动,像是应了一声,可那声音已经被淹没在无数的嘈杂中。大批的朔方军正不断涌上城墙,摆开防守阵型。黑衣骑兵的速度迅如疾电,当先一批已到了城下,只见他们勒马弯弓,一排火箭像是巨shòu的獠牙一下子咬在了城头上。几个朔方军惨号一声中箭倒地,火焰点燃了他们的衣衫,一刹那一团烈焰就将他们吞噬。一旁的同伴看着这番惨状,纷纷有了退却之意。
“刷”刀光闪过,竟比火光还要耀眼。陈忆安不由转头望去,发现那正是唐朔风的佩刀“龙牙”。他握着刀,刀尖上的血珠汇成一串落地,露出的刀锋惨白如雪。几个死不瞑目的头颅滚在地上,几具身着朔方军军服的无头身躯轰然倒地,在huáng土上晕开一片血红。
“擅退者死!”
镇边将军高声下达了命令,那声音在一片嘈杂中格外清晰,如铁锤般重重击打在众人心头,令犹豫不决的人停下了脚步。毕竟早死晚死,一般人的选择都会是越晚越好。防守的阵营终于成了型,三千朔方军个个严守岗位,望着下面那片黑色的海洋。
九夷已有很久没有侵犯南泽的边境了。自从二十年前在朔北吃了大亏,怀字大旗早退回了极北之地的王都,再也不曾出过那片雪原。南泽安逸得太久,边境也安逸得太久,谁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忽然撕裂了这一切,令这队黑骑从天而降到了他们眼前。
许多人都还以为这是一场幻梦,直到杀戮和死亡将他们唤醒。朔方军只有极少数是身经百战的老兵,大部分都是第一次上战场的雏儿。他们拉起弓,弦上的箭迟迟she不出去。只听噗哧噗哧几声轻响,伴随着惨呼,又是几个同伴变成了火人。不知是谁第一个大吼了一声,红着双眼拉动了弓弦,漫天的箭雨终于从城头倾泻而下。
朔方军虽缺少战阵经验,平日的训练却不曾落下,这一轮箭雨杀伤力极大。黑衣骑兵穿着轻甲,一时抵挡不住,纷纷持刀后退。城上的弓箭手继续攒she,黑骑也回以火箭,双方相持不下。
第3章 酣战
天光渐渐亮起,苍穹由漆黑变作靛蓝,直到一线红日骤然出现在远方的岩山之后。灰huáng的天空下,众人终于看清了这队骑兵的全貌。他们一共有上万人,个个配着长刀,马蹄踏过huáng土,扬起漫天烟尘,一往无前的气势像是要撕裂天地间的一切。阵后有数辆巨大的战车,上面架着投石机和云梯,正随在骑兵队伍后向前不断推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