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奢迈步进门,然而避开了正中央的红地毯,只贴着边往下走。霍英雄不消吩咐,一边紧紧的跟了她,一边分心指挥着大列巴。大列巴还不习惯抱着施财天行走,动作之际不由得有些笨手笨脚。施财天照例是半睡半醒,侧脸枕着大列巴的宽肩膀,他把眼睛眯成了fèng。
他现在很虚弱,额头上的伤不知道是怎么来的,不算重伤,然而很疼,并且饿得要命,可以一口气喝下一盆高乐高。残缺的尾巴梢缓缓的垂下去,他已经快要卷不住大列巴的腰。大列巴也察觉到了,向下伸手去托他的尾巴,尾巴硬而粗,鳞甲fèng隙中残留着一点细沙,有力量的时候能够勒死人,没力量的时候就只剩下了个沉。
穿过台阶下的明亮大厅,阿奢带领他们进入长长的走廊。走廊内回响着嗡嗡的低声,像是大型制冷设备的运转噪音。一直走到走廊的尽头,他们终于进了厨房。
霍英雄等人一进厨房,几乎产生错觉,以为自己又回了人间。
厨房是件空空dàngdàng的大屋子,白地面白墙壁,灯光十分之足。一排高大的金属柜子——大概是冰箱——靠墙摆得整整齐齐。厨房中央摆着长方形的大料理台,台面细腻白润,仿佛也是玉石所制。一队军装打扮的中年男子在料理台旁垂手而立,在阿奢进门的一瞬间,他们集体高举右臂,声音很有控制的唤道:“大队长。”
阿奢照例又是抬手一拍自己的肩膀,动作轻得像是拂灰:“我带来了大将军亲自指名的新厨师。”
然后她回头向霍英雄问道:“你需要什么材料?告诉我。”
霍英雄背过手一扯身后的大列巴,随即侧过脸小声问道:“你那切糕是怎么做的?”
大列巴当着阿奢等人,不敢做大动作,只能从牙fèng里往外挤话:“我哪知道,我又不是买买提。反正那玩意儿既然叫切糕,里面肯定有糖有面。”
霍英雄对于切糕,也素来只是远观而已。心急火燎的想了想,他把心一横,对阿奢答道:“我要糯米,要糖,要坚果。”
阿奢一声令下,军装男子立刻解散。不过片刻的工夫,他们在料理台上摆出了一排合金盒子,盒子里面果然分别盛了糯米、砂糖以及碎核桃。
霍英雄从十几岁就下厨房,几年来一直是自力更生,做顿饭是毫不为难,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往日他做什么吃什么,自己总不会挑剔自己;今天不一样,今天他须得用自己的手艺去讨那位大将军的欢心,而他扪心自问,认为自己其实也没什么手艺。
用一只大碗盛了温水,他抓起一大把砂糖投进碗里。把碗端向了打下手的大列巴,他当众向大列巴一挤眼睛。大列巴会意,当即低头凑到施财天的耳边,轻声说道:“喝。”
施财天还记得霍英雄方才对自己的嘱咐,所以qiáng打jīng神抬起头,接过大碗仰头就灌。大列巴一直感觉他是个无害的生灵,然而此刻近距离的瞻仰了他的口腔,这才发现他藏了四枚结结实实的锐利尖牙。
霍英雄公然贪污糖水,内心也很惶恐。在军装男子们的严肃注视下,他一边惴惴不安的淘洗糯米,一边试试探探的又冲了一碗浓糖水。这回没等他吩咐,大列巴自动的端了碗。施财天则是张大了嘴巴,提前摆好了痛饮的架势。
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霍英雄手忙脚乱的偷了足有两斤砂糖,硬是给施财天灌出了个大肚子。军装男子们大概是看不下去了,齐刷刷的向阿奢行了注目礼。阿奢慢慢踱到了料理台前,伸手抓了满满一大把核桃仁塞进裤兜里,然后抬头对着军装男子们一笑。
军装男子看了她这个态度,便一起又把头低下去了。
霍英雄在生死关头发挥想象力,又蒸又碾又搅又揉,硬是把加了糖和碎核桃的生糯米pào制成了一个热气腾腾的大白团子。这糯米团子的体积大于两个篮球,重如半个施财天。末了挥舞着一把雪亮长刀,他打算把它qiáng行削成长方体。阿奢拧着眉毛站在一旁,看这东西首先在颜色上就不对,质地更是和那块黑色的糖糕有着十万八千里的区别,可惜了这样一位高大英俊、来历不明的青年,恐怕明天是一定要被送去食品厂了。
正当此时,又有人进入了厨房,正是小将军。
小将军和阿奢相视而笑,笑过之后,立刻各gān各的,话都不多说一句。小将军背着手,悠悠闲闲的走到了料理台前,就见料理台上散放着一块块奇形怪状的糯米糕,而霍英雄和大列巴全都鬼鬼祟祟的鼓着腮帮子,连那披头散发的shòu人都叼着长长的一条糯米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