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砰”地一声,已在我身后重重合上。
我的心,也重重的跳了一下。
我只掠见他悉碎的袂影,隔着纸窗,如樱花般渐行渐远。
银,把我一个人,丢在了房间里。
57 一日
寝宫忽然暗了一片,仿佛落下了一片尘埃。
我咽了记口水。
脚站了很久,有点麻了,我坐下来,冰冷的手指去碰触桌上的玉壶,不觉烫了一下,缩回来,再提玉壶慢慢斟茶,面前的瑶卮里慢慢腾起白雾,我捧着瑶卮喝了一口茶。
香茶顺着喉咙烫烫地流下去,流到心里,却不再温暖。
我握着那瑶卮,那杯口有一圈极淡的茶韵,显是他惯常喝的玉杯。
我怔了怔,放下了那瑶卮。
阳光,渐渐洒进寝居,蔓延到每个角落。
我静静地坐着,一个人,注视着整个居室。偌大的房间,jīng致的瓷器摆设,中央奢华的暖chuáng,薄娟般的白纱帷幔,雪白的羊皮chuáng垫……
我的心恍惚了一下。
还记得第一次来到这里,就在这chuáng上半睡过去,却不知道这屋子的主人是他。……记得后来立刻,他就qiáng上了我,在这铺着羊皮的chuáng上,我拼命地抵抗着……再后来,夜夜深宵,玉肤相对,柔qíng诉肠……
我的心撕磨着,这些陈旧的回忆,熟悉的qíng节,在这光天白日突然翻涌过来,竟比腐烂的伤口还要痛上三分。
我摇摇头,撇开那些头痛yù裂的回忆。
白玉瓶中,馥郁樱花,天姿冷澹,为片瓦酝酿。
不觉,已是溺人的香……
整个白天,银没有出现过。
连午饭都没有人送来。
这寝居,寝居周围的一切,亦无人接近半分。只看得到远处竹影婆娑,闻得到沙漏无休无止的沙沙声,还有天际偶尔划过的鸟鸣声,仓惶远飞。
这宁静中,就仿佛,我是空气般透明。
仿佛,他早已忘了我。
我就这样,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在桌边僵僵地坐着,等待着,不知道等待着什么。这是我的工作,做一天的侍陪,也本不需要我想什么。
面前的瑶卮,只喝了一小口茶,完全冷透了,细碎的茶末沉淀到杯底,像我的心。
影子,从我的左边移到我的右边。
我看着窗外的薄云一点一点变厚,然后不知是谁泼了一滴红墨,慢慢晕漾开去,把整片流云都染成了金huáng色,有深有淡,渐渐舒展成一幅绚丽的水彩画卷。
huáng昏了。
我立起身子,一天,是很容易打发的。
房间里越来越暗了,我取了火什,点亮桌上和chuáng边的烛台,明huáng的烛光在我眼前跃燃,我无奈地笑了笑。转眼,瞥见chuáng头随手搭落的雪白亵衣,散着一股极淡的樱花香气。
我信手拾起那亵衣,触着那柔滑的质感,安静地折叠好,放到枕边。
一不小心,触到了软枕底下,一个硬硬的东西。
我怔了怔,伸手慢慢移开了软枕——
一管碧绿的竹笛,静静透着流转的光泽。
我的眼睛慢慢张大,紧紧地凝视着那支竹笛。
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起来。
伸过手,我微颤着取过它,那笛身还犹带羊毛的温度。
我的指尖,轻轻擦着笛口处深深淡淡的凹槽。
那万分熟悉的刻痕……
我刻下的痕迹……
一朵盛开的芍花,它的枝叶缠绕在樱花枝蔓上,那朵樱花,我还没来得及刻完,只刻了三片花瓣的樱花……
明huáng的烛火照在笛身上,转着透明的光,竟似照着那花瓣渐渐晶莹起来,生出花香……
我的心渐渐抽痛起来。
这竹笛,在银身边……
我以为,那天在“紫茗居”里遍寻不到它,是早就被当作垃圾扔掉了,竟,一直一直在银的枕边,一直一直完完整整地保存着?!
我摩娑着这碧绿的竹笛,耳边像是传来了他静静的低语……
……依芍儿的倔xing格,如果事前知道,还肯进入我的身体来治疗他的毒吗……
……那时候,我知道我和他,将永远不可能在一起了……
……让芍儿知道真相,他会再难过一次……能看见芍儿活生生的站在面前,就算是远远看他微笑,我已经很满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