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炽坐于堂上首位,但因他身体有些蜷缩,看起来实在不像这厅堂的首席主角。他似乎查觉小史直直地望着自己,竟自动移开视线,低下头去。
“启禀万岁!”陈伯见形势不妙,连忙打圆场。“这孩子是大人前些月在山林打猎时所带回,除了与大人外,从不与生人言语。请万岁开恩,恕他不拜之罪!”
“算了,一起平身吧!”
司马炽一说完立即剧烈地咳嗽起来,这咳嗽一听就并非普通的风寒,而是长时间的痨病。
“鹿血!来人!快端鹿血给皇上服用!”
在一声带胭脂味声音的命令下,府台大人与夫人也顾不上宾主形像急忙差遣家中女儿去端鹿血,也好有机会让天子看上几眼。
小史看着一个犹抱琵琶的丽人向司马炽靠去,想起他就是当天来林王府的人。原来刚才仙境般的音律是由他奏出。
“皇上,保住龙体啊!”施笙蹲下身,握住司马炽有些发凉的手。“都说长安的事jiāo给若林就行了。要不要微臣为皇上再弹奏一曲?”
“不了,笙儿,你也赶了多日的路,也该累了,不用再为朕弹奏了。朕只是想……”
“皇上放心。笙儿已经安排最好的伺仆,莹妃娘娘不会有不妥的。”施笙知道司马炽心上所想,立刻衔接。“皇上要是还放不宽心,gān脆命人把娘娘接来长安?”
“不不,邺儿在,不要把莹妃接来!朕……朕还是在此地等若林凯旋吧!”司马炽说完,又垂下眼睑,随附的神qíng却显出他内心深深的落莫。
“那笙儿陪万岁入寝歇息吧!”
见司马炽微微点头,施笙便携起他的手。身旁的侍卫也立即跟随而去。
府台大人立刻转变方案,让女儿们为皇上引路。
陈伯仍跪在地上不敢动,直到一gān人彻底没了脚步声才吁了口气站起来。
“小主子,这会儿你可不能再不开口说话啊!触怒了龙颜那可是项上人头的大事!”陈伯说着还在脖胫处比划了下。
“皇上就可以随便杀人了么?”小史的双眼开始迷离。
触怒龙颜?他周家又是在何等时候触怒了龙颜,要用全府的几十条人命来做偿还?
陈伯一把捂住小史的嘴,小声说道:“别再乱说了!这里人耳朵尖着呢!谁让人家是皇上?就算被赐死,你还得磕几个响头,说‘谢主龙恩’呢!”
是啊,我是得向他谢恩!谢他屠戳我至亲家人,却留下我这点滴星火来燎他的巨原。
小史回想起司马炽弱不禁风的模样。如若并非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小史绝对会为这位体弱多病的皇上担忧。
但现实总是相反,从还未见到司马炽前,与之的仇恨就早在他心中扎了要,紧紧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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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时,随行的宫女来报说皇上龙体欠佳。由施大人和御医们照顾着,不来同席。府台大人差人jīng心料理的山珍海味被冷置于桌上,慌慌张张地前去探望。
据说皇上此次前往长安来得仓促,府台大人特地从城里请来的顶级杂耍、戏班也被重新安顿。夜间的娱兴节目统统被取消,只为不打扰天子的休息。所有的人连大气也不敢粗喘一声。
夜深了,硕大的府台府静得像个坟墓。小史翻来覆去难以入眠。仇人近在咫尺又叫他怎能安然睡去?
摸摸袖口,取出两只水灵的雪梨。小史把它们放于嘴边亲吻。不知若林现有没有找到赃物所在,能不能尽快回来?
想起若林身披铠甲战服的样子,小史不禁悲伤难过。他搞清楚了若林是司马炽底下的官员,当他杀死司马炽为周家报仇血恨的那天亦是与若林绝裂、为敌的一天。
他会恨我么?我这么喜欢他,他不能恨我。
小史中盘旋着矛盾。
对于“喜欢”的概念,小史的理解仍停留在若林所说的‘只想和他待在一块的人’。他就是时时刻刻想与他在一块,那应该就是所谓的“喜欢”吧。
那若林呢?他喜欢他么?会为他放弃狗皇帝赋予的权力么?
小史一时间找不到答案,房内压抑得他喘不过气来。小史拉开房门,走向室外。
今夜天空没有降雪,凸现出一轮明亮的圆月。夜晚的风不是寒冷却是清凉,拂弄着小史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