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蛮族怀疑城中谈判过程中会翻脸,京师又何尝不担心中途被偷袭?所以对方主动提出要送小王子为质,朝廷求之不得,哪里能自己降低这面的人质级别,以至对方有借口也换个重要xing大减的人物过来?内阁无奈,先将城中的几位驸马报上去,可是本朝驸马一向无权,在朝无足轻重,直接被铁儿努打了回票。叶德明咬牙召集重臣们,将自愿舍身yù去的人员名单全部写上——武将当然是绝对不写的,因为还靠他们守城——当头两名便是林凤致与他自己,结果名单传去,蛮族方面研究之后,不偏不倚的正圈中林凤致的名字,想是清和四年俞汝成教唆他们指名要求林凤致和谈,对方到现在还记得。
殷螭自己是打死不肯去做人质的,可是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却又急得大惊失色,径直闯到太傅府去拦阻:“你疯了!你怎么能去?”林凤致正忙着jiāo代事务,回答时神色安然:“王爷既不愿去,自然是下官当仁不让。”殷螭怒道:“你活得不耐烦了?你这样的人,怎么能自己去那láng虎窝,当心被人剥皮拆骨给吃了!我反正——小林,你最会使坏,要是以为这样的话,就能bī得我自愿替你去,那可不成!”
林凤致也不知是鄙视还是好笑,只道:“蛮族又不是蛮人,何至于吃人?王爷稳便,下官不在城的日子,还请王爷协助守城。”殷螭抓住他不放,道:“就算没别的事,你体质又不行,染了病怎么是好?总之不许你去!”
可是林凤致在大事上的决心,是不管殷螭跳脚发狠也罢,恳求关切也罢,一律拦阻不得的,到最后殷螭只得服输:“行了,我便自愿上你的当,我去替你!你记住,我是替了你去吃苦的,你这回若是还不肯偿报我,过意得去?”
他自觉这一答应,乃是大仁大义感天动地之举,林凤致再矜持,也应该被自己感动得热泪盈眶,从此嫌怨尽抛——不要说将来,就是当日,便该主动投怀送抱一回,让自己尝到久违的chuáng笫欢好之乐了吧?谁知林凤致听了他的慨然应允,只是哦了一声,上下打量了他半晌以确认不是虚言,然后立即扬声唤下人打轿,赶去礼部更改出质名单,从而敲钉转角,让殷螭说话不算数的惯技不能发挥出来。
殷螭霎时间觉得自己非但上当,而且上了个吃亏之极的大当,一时还不肯死心,赖在林府守株待兔,定要等他回来晚上偿还自己恩qíng。谁知用了晚膳又用夜宵,林凤致始终未归,殷螭直等到在他榻上睡着了,次晨才看见林凤致仍在隔壁暖炕上安歇,居然连靴袜也未脱去,就那么和衣躺倒,一脸的疲惫之色。殷螭才发觉,这场守城之战,他委实cao劳得厉害,容色憔悴了许多,睡中都是愁眉紧锁,竟使自己下不了手去索要欢爱。
这一心软,竟自错过了大好机会,使得殷螭后悔不已,直到正式各送人质的前一日,兀自对着林凤致絮絮抱怨:“小林,你太对不起我了!我这一去凶吉未卜,万一有个好歹,不能平安回来——你连我最后的想头也不肯满足,我死得遗憾,你日后便不悔恨?”
在满城安危还悬于一线的时候,居然心心念念都是qíng yù勾当,这等想头也委实让林凤致无法理解,但毕竟他要去为国蹈险,林凤致对他的态度也优容了很多,并没有正颜厉色拿道义话来教化他,反而温言回答了一句:“如今……真是没工夫也没心qíng,等你回来再说。”殷螭追问:“要是我回不来呢?”林凤致道:“朝廷必然万般谨慎,要保王爷平安归来。”殷螭道:“事qíng总有个万一!何况你老是辜负我……”林凤致截着道:“不管怎样,我不负你。”
他不负殷螭的担保,便是进行周详部署,包括殷螭万一在城外染上瘟疫的危险,也尽量予以消除,专门派了太医院使李濒湖的一个得意弟子韦筠斋带了药物陪伴前去,并将日常避免染病的注意事项同他讲了又讲,为怕敌营不能保证清洁,连净水的明矾也让仆从多带了好几块。殷螭还要胡搅蛮缠一下,提出另一个绝大风险:“听说蛮族荒yín得紧,万一他们看上我英俊潇洒,起了不轨之心——我被害倒罢了,你可不是要吃大亏?”林凤致被他怄得笑了,道:“向来只听说北寇抢掠妇女,没听说他们好这一口的,你当世人都跟你一样?你放心,纵使你被人看上,也定是蛮族的公主要招驸马,戏文上常常唱的便是如此,我等还要恭贺王爷喜获佳偶,宜室宜家。”殷螭恼道:“要本朝公主和亲的时候。你们一个个死活不允,生怕丢了国家体面,怎么轮到我就说这等风凉话,我连公主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