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从青的眼睛稍稍一亮,以为自己不用吃药了。
皇帝没称了他的意,吩咐大御医:「再煎一帖来。」既不急更不怒,也不qiáng迫李从青,淡淡的说:「朕就坐在这儿,等你吃过药再走。」
言下之意就是同他耗上了,看谁有耐心。
瞧他腮颊微鼓咬着唇,在皇帝看来有种别扭撒娇的错觉,注视他的眼神不由升起一丝丝兴味,想问他,你的唇好吃吗?
不多时,一碗热腾腾的药重新端上来。
皇帝看着他,沉静的坚定的看着他。
真耗上了?
李从青起初坚持了一晌,可被皇帝直直瞅得头皮快发麻,加上肩痛难忍,最后终究举白旗投降,乖乖张嘴,极勉qiáng地咽下皇帝亲自喂的药汁,眉心打结,整张脸皱成一团。
皇帝耐xing一匙一匙的喂,李从青却耐不住一口一口的苦,长痛不如短痛,索xing横手抢过药碗,仰头咕噜一大口灌下去。娘呀,苦死我了!
过大的动作又扯疼伤口,令他捂住伤口,露出痛苦的表qíng。
「别再乱动了,好好养伤。」皇帝扶他躺好,再次不由自主地抚了抚他苍白的脸,姆指如微风轻轻拂过失去血色的唇瓣。
记得这唇曾绯红若chūn花,鲜丽又迷人呀。
待疼痛舒缓一些后,李从青也痛累了、哭累了、闹累了,神智也终于比较清明,半垂眼睑,回复臣下的神态,恭敬的说:「微臣感谢皇上关心。」
呵,终于记起朕是谁了吗?皇帝的微笑加大了些,不经意回想起他被挟持时,他呈囧形的表qíng看起来是「怎么这么倒霉」的成份大于「救命啊我怕死了」。皇帝心忖,这人倒挺有意思的,不像平凡外表所见的乏味无趣。
皇帝从此牢牢记住了李从青。
纯粹的巧合造成了不纯粹的缘份,二人的缘份正式牵上了线。
很久以后忆起这事,李从青恍然查觉,自己当时已被皇帝在无形中吃得死死的,每当他耍起牛脾气时,皇帝总有办法让他乖乖听话。
所谓一物克一物,说的就是这种道理吗?
末后再说个题外话,李从青事后得知一件令他无言以对的事。
当他被刺客挟持,面临生死攸关之际,他家老大李从银不但没赶来救他,还非常láng心狗肺的当场开起赌盘──刺客被摛,李从青获救;刺客成功逃走,李从青为国捐躯;刺客和李从青同归于尽──赔率一比二比三。
除了公然在皇宫开盘聚赌,拿自己兄弟的xing命捞了笔稳赚不赔的黑心钱,事后甚至还对他说,幸好咱李家旗下也有殡葬行,如果你不幸先走一步,棺材可用成本购得,说不定墓碑的价格还能杀对半。
要不要gān脆用糙席包一包,随便挖个坑埋了就好啊?李从青懒懒应嘴。
不行,这样很难跟别人说我没有吞了太多抚恤金。李从银故作认真的回道。
虽然明白老大很有信心,认为他一定能平安获救,没良心的混话不过是坏心眼的玩笑,李从青还是掉了满脸黑线。有兄如此,弟复何言?
至于那刺客行刺皇帝的原因,不外乎权力纠葛、国仇家恨,总不会是吃饱闲闲没事做就对了,于此暂且按下不谈。
(注)六朝金粉、飞燕新妆、西施醉舞、姣容三变、宿雨含红,皆是古时月季花品种名称。
第4章
宋煜每每回想起那年的chūn祭宴,总禁不住莞尔。
月季花下的醉鬼、被挟持的人质、任xing哭闹的伤患,他看到了李从青三种不同风貌,而这三种风貌都是那般可爱。虽然李从青是个男人,但除了「可爱」,再想不出其他更贴切的形容词。
「嗯嗯,他有时确实满可爱的,尤其是想睡觉时的表qíng,像只楚楚可怜的幼犬……不对,我来不是要说这个,三哥,您让小渺去楚南,是想把他送给小七吗?」宋炫问。
「要不要跟小七,由着小渺自己的意思。」皇帝淡淡回道。
「那么何必叫李从青一起跟去呢?」
「朕自有用意。」
宋炫沉吟一会儿,yù言又止的再说:「三哥,最近臣弟听到一些传言……嗯……不知当不当跟您说。」
「朕和李从青的传言吗?」
「果然天下底没有能瞒得了您的事啊!」宋炫大大叹服。「您让他这时候离开,不怕他从此不回来了吗?」
「不,他一定会回来,回到朕的身边。」皇帝的神色依然不兴波阑,言语间透露出坚定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