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阡陌决定绕下去,“你当时在我院中,何人可作证?”
那侍婢愣了愣,“无人,只有我。”
“如此说来,亦无从知晓你说的是虚是实。”阡陌看向众人,深深一礼,“诸位明鉴,若凭此一斧一人,红口白牙便可定罪,何人诬陷不得?”
蒍贾心中不定,看向穆夫人。
她神色沉沉,皱着眉头,却似亦有疑虑,未几,却寒道,“你若抵死不认,只好用刑。”
阡陌心中巨震!
蒍贾听得此话,正要劝谏,门外忽然响起一阵骚动,寺人匆匆进来禀报,说左徒伍举来到。
众人皆是惊讶。
蒍贾却松了一口气。
伍举是楚王的近臣,虽年轻,却颇有威望,没想到他竟这么快得知了此事。
果不其然,伍举进来之后,看了看阡陌,随即向上首行礼,“臣闻知林氏受拘至此,未知何罪?”
穆夫人看着他,意味深长,“左徒这么快便来到了。”
伍举道:“臣路过此地,见夫人及工尹车驾,特来相问。”
穆夫人正要再说,蒍贾缓声开口道,“无他,我等得了物证与人证,向林氏询问刺客之事。”
伍举面露讶色,看向穆夫人,道,“夫人,林氏将立为夫人,此时受拘,只怕不妥。”
“有何不妥。”穆夫人道,“夫人未立,老妇仍是后宫之首,处置一个妇人也不可么?”
“夫人此言确实。”伍举和气道,“不过夫人忘了,林氏如今还并非后宫之人,依法,官署中人若触罪,当jiāo与司败处置。”
穆夫人与众人皆愣了愣。
蒍贾与旁人都忌惮着楚王,听得这话,皆露出赞同之色。
“左徒之言确实,夫人明鉴。”蒍贾对她道。
穆夫人看着他们,面色不定,好一会,冷冷道,“且将林氏押下。”
阡陌只觉心qíng像坐过山车一样,如今,终于暂时落下。她被带走的时候,微微抬眼,朝伍举投去感激的目光。
伍举神色无波,手心却已经出了一层汗腻。
见众人心不在焉,穆夫人心中闷闷,吩咐回宫。
出到门外,她唤来子允。
“此事似有蹊跷,尚未可定夺。”她说。
子允颔首,看看四周,却低声道,“可若是等大王回来,则更不可定夺。”
穆夫人看着他,目光一寒,心沉下。
*****
内宫中风云涌动,都被锁在了高墙之内。
夜幕降下,子允回到府中,宽下衣服之后,他松了口气。
这两天,仆人们发现他们的主人从宫里回来之后,不再愁眉苦脸,说话也jīng神了。
堂下的乐人奏着琴歌,子允倚在榻上听着,口中尝着鲜果。
自从他因三钱府的事被楚王罢免,又被勒令回到郢都受讯,子允的日子没有好过。三钱府新任的府宰苏从不是个善与之辈,查出来的缺漏,一毫一厘,都会向子允问个明白。
子允着实又头痛又气恼。他是成王之子,因支持穆王夺位而得到穆王的信任,任命为三钱府的府宰。
对于这个位置,子允一直认为这是穆王的恩惠。守着这样一个满仓钱财的地方,岂有两手不沾油腥之理,况且他又出身王室,穆王是他的兄弟,挪些钱财私用,也是自家的花销。从前司会府来查算,遇到些对不上的地方,报到穆王面前,穆王并不会多说什么。前两年楚王刚即位的时候,子允看中了封地内的一处景致,修成宅邸,但财力不足,便又从府库中挪出了些钱来。不料,今年楚王下令清查府库,这笔钱有些大,一下就看出了漏dòng。楚王因此发怒,下令再查,瓜连着藤,从前的旧账也一并被翻了出来。
子允终于慌了,入宫去求太后,还去求了好友鬬般。二人都在楚王面前进了言,楚王才决定暂不发落,令他留在郢都,直至将所有账目查明。
此事之后,子允一直担惊受怕。他挪过多少钱,自己都记不清数,只恐追查到头,自己的xing命都难保。
心中由怕生怒。
论亲疏,他是楚王的叔父,楚王竟毫不顾忌,还让他在苏从之辈面前像个罪人一样受讯,让他颜面扫地,连看到宗族中的人都觉得抬不起头来。
“他如今只有你这么一个亲叔父,先王当初与王子职争位,还多亏了你通风报信才最终成事。若无你,大王如今在何处都不知晓……”他的妻子抽泣地叹气。
子允听得这话,心中却忽而如同举烛。
不久之后,当那些舒人来到家中,子允看着他们,只觉踌躇满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