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0年暗伤_作者:兜兜麽(187)

2017-06-02 兜兜麽 异世

  一子落,yù与中心相连。“这个世界本就是痛苦,没有例外。”她利落出手,截去黑子去路。他转攻为守,在咫尺阡陌间织起细密的网,虽防却不退。“今日的执着,会造成明日的后悔。”

  “当你快乐时,你要想,这快乐不是永恒的。当你痛苦时你要想这痛苦也不是永恒的。 ”她拣起棋盘上的白子,渐渐收拢在一起,“不下了,没意思。”“这世间从来只有圆滑,没有圆满。为了我想留住的东西,圆滑一些又有何不可。”

  握住她忙碌的手,他抬头,琥珀色眼眸锁住她越发成熟的面容,沉沉说道:“你已经赢了,何必急着清理棋局?”她摇头,抽离他温暖的掌心,“一盘棋而已,你什么时候也如此较真了?”

  “四年呵……”他饶有兴致地玩着自己的胡子,捡拾起零散的黑子,“你似变又似不变。”

  “果然是明惠禅师,话语间也透出禅理。敢问阁下还想扮作何人?下回相见,只怕要莫寒唤您一声公公了!”“岂敢岂敢,贫僧鲁钝扮不成那般独特之人。”广济寺,空寂的禅院,老僧对谈。不是不明白的,他的用心。在燕京,她是堂堂王妃,一举一动都有无数双眼睛看着,只有这样才能避去瓜田李下之嫌。

  “四年,你可过得好?”拿起一颗圆润的棋子在指尖把玩,莫寒看着他有些滑稽的扮相问道。

  “得过且过,不能说好亦不能说不好。不过是悟透了些许真谛,又打碎了些许奢念罢了。”

  她不答话,默然摆弄棋局,一步步回复方才残局。剑藏在袈裟之中,他可以潇洒地走,静默地等待,如先前一般。天下于他来说没有区别,匆匆走过,都只是片刻停靠的驿站,没有归属,没有眷恋,他是过客,似乎一直如此,似乎可以这般一路远行。“那夜苏州冬雨连绵,我抱着剑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不知为何路过青衣巷老石墩下的老房子,望着空屋子站了一夜,日出那一刻前所未有地想她,于是匆匆赶来,在燕京徘徊一月有余,日日看她为讨好婆婆天还未亮便起chuáng赶到广济寺上香祈福,夜夜守在她家门前却不敢走进一步。”

  “有天早晨,确切的说应是拂晓,我看着她哭哭啼啼地出了门,竟只是为了早起痛苦,但到了广济寺却不敢有半分怠慢,那是我便和自己说,大丈夫当断则断。”她低头,掩藏住微红的眼。“女人,总是如此。”他笑,苍凉孤寂,仿佛置身旷野,苍茫天穹下只他一人,孤身一人。“我从不后悔,但现在却开始质疑,也许四年前我就应该把她抢走,或者,把该说的话说完。”“来是偶然,走是必然。这世上独独抓不住的,就是时光。”她轻轻诉说,短短几个字却耗尽了另一个人的四年,或者,更长,更远。陆非然起身,在负手而立,留给她一个模糊的背影。“在认识她之前,即使一个人独处,我也从来不觉得寂寞。 或许我连独处时,也没察觉到自己在独处吧? 可是,一个人会寂寞,我觉得不是因为“独处”这件事qíng的本身…… 而是因为……已经有了与某人共处的记忆,已经尝过与某人在一起的幸福。 也许没尝过幸福滋味,也许反而是最幸福的。 因为,一旦尝过幸福滋味,不幸的因素就会想对增加吧?我只是没想到爱得越深,失落大吃一惊 似乎也会……越来越qiáng吧?”

  远远看见站从门口赶来的弥月,她整了整衣裙,缓缓向他走去,最终却只是擦肩而过。

  相遇,错过,相遇,诀别。错身而去的瞬间,他看见她在冬日越发苍白的侧脸,看见她低垂的眼睑,看见她睫毛的剪影,连极力躲藏的眼泪都看得清清楚楚。走动间被风拂乱的发丝都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他突然不明白自己,四年前,他让她走,四年后,却来燕京求最后一个结局。

  挑起雪白的眉毛,他勾唇一笑,可惜那般魅惑的笑容被黏在唇边的胡须遮掩得密密实实,“医生难医命终之人,佛陀难渡无缘的众生。女施主虽有佛缘,却乃无缘众生,实在是可惜!”

  她回头,欣然微笑,“这话是如何说的?难不成大师要我皈依佛门?大师何时管起尼姑庵的事了?”“非也非也,我本就是静心庵师太,来广济寺游玩而已。”说话间已然拔去胡须扯掉袈裟露出本来样貌。他舒眉朗笑,瞬间已跃上房顶。狂躁的北风凌乱了一头银发,琥珀色的眼眸从高处凝望,眼中的女人渐渐模糊,他们都不曾离开,但有些东西必然远去,譬如那些早已远去的岁月,譬如彼此的容颜,譬如真心等待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