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羊先生从陶潜渊明先生的生平说到他的《桃花源记》,很是向往地沉醉了一阵子,这才省过神来似的“哼”了一声,摆回原来那副要死不活的便秘脸问我:“我又问你,先帝将银杏树封为‘护国宝树’。众所周知,银杏树又叫公母树,我且问你,此树种如何区分公母雌雄?”
“看两树所开之花。公母银杏在外形上毫无差别,只是每到四月开花时,雄树的球花很小,有许许多多的浅huáng色小花拥挤在一起,像毛毛虫一样穗状下垂,状若男根。雌树开花则为六七朵簇生在一起,中间有一个长柄,顶上分成两个叉,叉上有胎盘状的胚珠座。”
嘿,这个问题问我就对了!
想我天天没事就在后山里转悠,什么花糙树木,飞禽走shòu我不认识?
更何况后山就有一片银杏树林呢!
老师经常教导我们对学问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难得遇上别人向我求学的机会,怎么可以不认真回答呢?(更难得的是我居然知道答案)
“什么状若男根?粗俗!粗俗!真是的,不再考你这些旁门杂类了。我再问你,‘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出自哪位名家之手?”
那羊先生chuī胡子瞪眼了好一会儿,又训了我一顿,可能也觉得光问我这些太浅了,想了一想,摇头晃脑地掉起书袋来。
这人真奇怪!
怎么一见面就是没完没了的问题?
被骂了一顿,加上他又问到我不知道的东西,所以我下意识地转开了头,打算从他身边绕过去。
可是这一看,发现了一个意外的人物出现,直吓得我魂飞魄散。
“老、老……老……”
我会这么结结巴巴,完全是因为看到了我的先生,东郭老师满脸黑煞怒气地出现在花园门口,看起来已经旁听了好久。
完蛋!
先生严令叫我不得出房门半步的,现在我私自出门,还在这里跟人闲扯了这么久,一定一定要被罚抄书了。
抄书很可怕的。
我明明又不懂那些字里行间的意思,一个字一个字打钉子般地抄,每每都累得有气无力的。
“是老子的《道德经》不是?!咳,你这孩子真不听讲,明明跟你说过先不要看这么高深的书你却偏偏自己先看了!”见我显然是发现了他的存在,“老”了个半天愣是掰不出下句来,东郭先生急中生智,从藏身处走了出来,一边训斥我,一边向那“羊”先生赔笑道:“杨学督,这孩子是去年才入学的,我怕一下子教太多他贪多嚼不烂,所以叫他除了《论语》、《大学》、《中庸》之外的书少看些。可没想,他还是自个儿看了,刚刚看见我出来,所以才吓得说不出话。”
“孺子可教!孺子可教!这孩子能学以致用,灵活回答问题而不是死板板照抄照搬,实在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材啊!东郭老师,我这次来南山学院一个优秀的童生也没挑出来,还以为要白来了,却没想到最后还是有一颗沧海遗珠!不枉我此行啊!”
跟东郭老师回了个礼,那羊先生笑的,一脸便秘的表qíng大有缓解,老师听到他这番话后也大为欣喜,两个人都笑得很开心的样子,害我实在不好意思问到底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后来我才知道,这次杨学督尽出些偏题刁题,捉弄那些一本正经的学生们,玩得太过火了,三天的选期过去,却连一个童生都没选上。
好歹南山书院是当地首屈一指的大学堂,要是连一个合格的人先都找不出来,那就太说不过去了。
当天晚上正愁不好jiāo差,没想就撞上了异院奇葩的我。
据杨学督的话说,我不但解答他的问题颇具巧思,而且一般的知识也掌握得尽善尽全,尤其是他问了那么偏僻冷门的道德经都能知晓,其余的就更当不在话下了(当然,这是最后东郭老师急中生智帮我圆谎的功劳,不然我怎么可能知道出处与来历)。
这下子学督的任务完成了,南山书院的面子保住了,皆大欢喜。
于是,第二天我就拿到了盖上大印的童生荐书,看着上面写了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余福常”,我把那份官牒研究了三天才总算明白了自己被别人求也求不来的好运砸到这件事。
我为书院争了光,东郭老师很是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