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深日暖_作者:怀愫(500)

  徐礼见她真个馋了,摸了银钱出来:“烦你各各端一份来。”那小妇人得了银子,招手把儿子叫过来,吩咐了几句,小孩子倒伶俐,除开买了小食来,竟还有两串儿拉花糖葫芦。

  徐礼不吃这个,把糖葫芦给了这个孩子,那对夫妻倒不好意思,又给蓉姐儿那碗米线添了浇头。徐礼喝了口汤果然鲜得很,才要问,就听见蓉姐儿道:“这汤是拿小虾子熬出来的,还须是白虾米,别种俱不成。”

  “太太好口舌,一尝就品出来了。”小妇人擦擦手,给桌上摆了碟子酸水:“若嫌不够酸,再加些个酸菜汁儿。”

  蓉姐儿真个加起来,往里头倒,用筷子搅均了,两人正吃着,又有个公子哥儿打扮的跳了船下来,嚷一声:“老高,还给我上三样。”

  徐礼用了一半,不住同那摊头老板搭话,问他这一年摆摊儿能得多少利,老板憨笑两声,只不答话,再问他也只笑道:“勉qiáng糊个口而已。”

  蓉姐儿尝了一串炸臭豆腐,这东西她自来不爱吃,嫌着太臭,这一碟子倒炸得好,皮儿脆芯子嫩得出水,还配了辣酱,吃了一块又拿小签子去cha另一块,嚼吃了喝一口蜜雪水笑:“生意这样好,一年也能攒出一张绸机来了。”

  摊主夫妻听了这话俱不接口,倒是那个后来的公子哥儿,端了碗坐到徐礼对家,一双筷子舞得飞快,把那汤底儿都吃尽了,又叫再给他下一碗,案上有下好的,摊主却还是从木盒子里头拿新的给他下到汤锅里。

  趁着这个功夫,那公子哥儿道:“若是寻常那算的分毫不差,一碗米线利虽薄,架不住碗数多,老高夫妻我知道,自大年初五到小年夜一日都不停,清明节还出摊儿,他来了沣青五年,儿子都要开蒙了,还没攒够束修钱。”

  徐礼知道沣青只有楚家族学,却假作不知,奇道:“我观高老板摊头生意这样兴旺,怎会出不起束修?”新皇旧年才改了教谕,下到各府各县,家中有族学或是当地便有学馆的不论,县衙需设一儒学,平民子弟皆可读书,儒教正堂由着各县分派,钱也自县中出。束修自然也是要封的,一串铜钱两条腊ròu便足够了,县里还要给做衣裳,发诗书。

  这对夫妻听了只有苦笑,那公子哥儿却摇了扇子:“足下是外县人不知本县事,再往上数三任,那位姓赵的县令,把儒学与族学合二为一,楚家的族学,却不是那么容易便能进的。”

  那人将徐礼上下一扫,见他穿了青衣,嘴里啧上一声,袖口上还销了金,男儿郎却穿着绛色,衬得唇红齿白,一把撒金川扇儿还挂了一串红玛瑙结的扣子。

  他还待再说,下边船里的小厮却催:“少爷,赶紧着些。”眼睛一扫船头摆了两筐新鲜菱角,那公子哥儿端了碗就走,扔下一钱银子来:“米线钱。”说着撩了袍角沿着石阶下去,一只手端得牢,到得船边先喝一大口汤,再往船上跳。

  一路撑了船过来,他还挥了筷子同徐礼示意:“后会有期。”

  蓉姐儿吸了一口米线,咽下去才问:“你识得他?”两只手捧了大海碗,眼睛黑亮亮的,嘴边沾了酸豆角沫儿,徐礼自袖袋里摸出绢子来给她擦了:“我不识得他,想来是姓楚。”

  听了这一句那妇人才敢接口:“那是楚七爷,倒是个和气的人。”

  蓉姐儿既得了她这一句,顺着话往上赶:“楚七爷,很有来头?”她今儿出来穿得杏红衫子,嫩生生戴两朵堆纱花,倒瞧不出是官家,只当是小富户出来游玩,来附近山上踏青的邻县人。

  “小娘子且着意了,此地倒不紧要,再往东南西去,可不能得罪楚姓人家。”她说的这一句,已是叫丈夫喝了一声,又有客人催着上米线,便端了盆儿去了,两碗米线也吃尽了,徐礼扔下铜板,跟蓉姐儿两个往前去。

  说是东西南北四大块,真个用脚走也不知道多少条巷子,多少户人家,北边只跟余处不同,不是布幡便打得各色各样,潘婆婆包子店,陈家杂货,一间间走过去倒有趣味儿的多。

  徐礼来看的便是此处与另三块有何不同,熙熙攘攘挤满了人,十个里头有一半是手艺人,剃头的磨刀的扎灯笼的,行过三条街,竟没见着一个读书人。

  蓉姐儿一路买了扎花灯,小竹篓,见着各色玩意儿不论家里用不用得着,俱都买一些,捡那贴花儿的时候,那摊主道一句:“你相公待你真好,这是回来省亲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