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婉被带到偏殿安置。屋中窗明几净,文房四宝一应俱全,甚至jī翅木椅子上的靠垫亦是用的蜀锦,简直比想象中高出太多了,倒让她想起未出嫁前自己的闺房来。那时虽无兄弟姐妹,但爹娘感qíng极好,对她这个唯一的孩儿可说是溺爱。
她下决心考女官之前就已将宫中六局的职能一一默记于心,其中绝无“掌书”一职。李婉不禁想起自己跨过“望恩桥”仰视巍峨宫墙的时的心境。宫外虽大,于她却不是海阔天空,人说“一入宫门深似海”,宫内却未必没有属于她的一片天,单看她日后如何行事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楼楼的戏份要多了。哇咔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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旺财的手方要伸向案上那摞已经批示完毕的奏疏,却听长流道:“慢着。”
她走过去亲自将礼部关于大长公主驸马人选的奏疏抽了出来,吩咐道:“去宣皇姑姑来见朕。”对于剩下少有的几个君家人,她并不想苛待,如果能改变大长公主的心意,长流并不会吝惜见她一面的功夫。
不想大长公主来得极快,因而正巧撞上长流在用午膳。她进殿的时候,身上绣满牡丹的轻容下摆孔雀彩尾似的拖曳在地,行止之间花枝震颤,倒像是被殿中的暖气给催得展开花容。
大长公主见案上只有六菜一汤,颇有几分诧异。
长流却笑道:“姑姑来了,坐吧。”一顿,又道:“姑姑用膳了吗?若是没有,不妨一道。”初冬天气,大长公主却身着薄如蝉翼的轻容,果是女为悦己者容啊。
大长公主笑道:“在府中已经用过。陛下无需顾及臣妾,还请自用。”她先前的一桩婚姻已经无效,甚至在宗室的各种记录备案中亦被抹得无影无踪,这一点大长公主无疑是极感激长流的。只不过,她今日早早用了午膳入宫是为了求另外一桩恩典。
长流听她如此说,径自夹了一块松子鲑鱼放入口中咀嚼。鱼皮松脆,鱼ròu鲜滑。果然调整御膳房的运作乃是上上之策。她个人极注重养生,用膳都定时定量,因而御膳房不必像过去那样时时刻刻温着不再新鲜的菜肴,以备皇帝心血来cháo。不过,如此安排难免方便他人投毒,毕竟往六道菜肴里投毒,比往一百来道菜肴里投毒,无论命中率还是简便xing都要高得多。何况现今的做法很容易让有心人打探出她在口腹之yù上的喜好来。皇帝真是个高风险工种啊。
长流当然不会指望靠省吃俭用就能充盈国库,她也并不想苛待自己,理论上更不排斥某些qíng况下摆虚架子的排场,毕竟必要的排场能起到震慑人心、彰显皇威的作用,她只是希望自己不要养成一种理所当然地làng费民脂民膏的心态。
大长公主见长流用得香,不由凑趣道:“陛下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自当多用些。”她自己最近人逢喜事jīng神慡,都吃胖了。陛下胃口不错,看来心绪颇佳。
长流夹了一块荔枝ròu,放入白玉碗中,笑道:“是啊,朕吃的每一粒稻谷都是朕的子民辛辛苦苦种出来的。朕得让他们也有饭吃。”
大长公主如何听不出弦外之音,不由心中一惊,早先打好的腹稿便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正尴尬间,大长公主望见金银丝翠色纱罗之后的书斋内仿佛有人影,遂好奇道:“听闻陛下新封了女官侍候笔墨。”
长流一边示意一旁的素琴舀些豆腐羹,一边笑言:“李婉,过来见过大长公主。”
帘后的李婉不由一惊,顿觉手脚冰凉。然而,圣命不可违 ,她只得qiáng自鼓起勇气走了出去。
大长公主听到长流叫出名字时已然心中一沉,此刻见李婉伏地跪拜,反而镇定下来:“你退下。”
大长公主的声音带着皇族特有的矜持和冷漠。
李婉却没有动。王氏族长出面bī迫她和离,她退让了,不是因为她软弱可欺,而是她已经对王素怀断绝了最后一丝留恋。只是,此处是中和殿,是陛下决断天下大事的地方,不是王家的祠堂。她作为中和殿“掌书”,只听命于陛下一人。
“你去吧。”长流忽然没了胃口,大长公主的态度不容错辨,这桩婚事她是不会主动放弃的。
待李婉退出大殿,大长公主忽然跪下道:“陛下,姑姑求您玉成婚事。”她不想再过从前行尸走ròu一般的生活,她已经活过来了。不管这桩婚事最终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不管王家在她身上到底索求的是什么,她只知道自己生平第一次明白,为什么飞蛾会选择扑火。何况,她怀了那人的骨rò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