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宏道:“何时动手?”
柳泌道:“明日。”
崔宏点一点头,未答话。
唐浩青狐疑道:“你信他?”
崔宏道:“他装神弄鬼,想必是真得了什么消息。”
唐浩青便问道:“甚消息?”
柳泌将手中guī甲一掷,笑道:“天机。”
唐浩青要去瞧guī甲,柳泌伸手合了,道:“得罪不得唐少侠,这卦文还瞧不得。”
说罢便指天为礼,笑一笑跨步走了。
陈吟道:“柳先生这么说,便明日动身,浩青崔宏一道去不?”
崔宏道:“我今夜就去。”
陈吟皱眉道:“今夜就去?浩青同你一道么?”
唐浩青未听崔宏提及,来不及多想便道:“我同他一道。”
崔宏看一看唐浩青,张了张嘴似是要说什么,最后仍是闭了嘴,未出声。
过午时候崔宏说去打条铁索,唐浩青见过他使长索,晓得用途,想着自己身上暗器机匣多日来也未来得及修整,便叫崔宏自个儿去市上买,他留在客栈里查机关暗器。
唐浩青一人在房内,倚在矮几旁,手指灵活修长,摆弄几个机关动得飞快,凌空中划出许多虚影来。
门扇吱呀开了,唐浩青本以为是崔宏回来,抬头一瞧,却是柳泌。
柳泌不见外,笑道:“都是唐门暗器?”
说着便在唐浩青面前坐下,看他摆弄机关。
唐浩青不怕他瞧,唐门机关百变便是瞧了也难外泄,便一边查验一边道:“柳先生有事?”
柳泌未答话,只瞧着唐浩青手里熟稔一套,似是看得入神。
唐浩青心中疑怪,便看他一眼。
柳泌五官其实生得颇为俊朗,故而蓄着长须颇有几分仙骨,瞧不出年岁来。
崔宏上回说柳泌一把年纪……究竟是多少岁数?
唐浩青又低头瞧手里暗器,兀自出神。
屋里静默,唐浩青忽而抬手一挡,却被柳泌捉了手臂,冷不防给柳泌到唇上啄了一记。
柳泌一回得手便将他手臂松了,立时退到一旁,躲了唐浩青几枚暗镖。
柳泌道:“浩青,实则贫道早便……”
唐浩青眼神一凛道:“找死。”
说着数枚银针直来。
柳泌一偏头,心惊ròu跳地瞧见脑袋旁木门上cha着的数支银针,讨饶道:“唉停手停手……玩笑话……”
唐浩青也不能当真打死他,便收了手道:“柳先生究竟要做甚?”
柳泌笑吟吟道:“来辞行。”
唐浩青道:“怎同我辞行,崔宏不在。”
柳泌道:“你替我同他讲罢,我同他辞行不当。”
唐浩青皱眉道:“甚不当?”
柳泌笑道:“同他相识近十载,未辞别过,向来要走便走。”
唐浩青听他一说,不禁想到柳泌也算险境里助过他们多回,就连当年他暗算崔宏,也是托柳泌照拂,不由得觉出些许歉然。
柳泌笑道:“不必挂心,贫道助人凭心。”
唐浩青只好道:“……柳先生这便走?”
柳泌道:“还早一会儿,来同你谈谈天。”
唐浩青便又坐下,索xing将机关全收了,同柳泌说话。
“崔宏说你成过亲?”唐浩青想着身世不便问,便选个可问的。
柳泌略一沉吟,道:“这都同你说了……是,成过亲。”
唐浩青便问道:“你家娘子呢?怎未见过……难道是秦非絮?”
柳泌大方道:“不是非絮……生离死别,算来也过二十载。”
唐浩青便不出声了。
柳泌笑道:“那时还不是道士,她生得美,肯同我一道走,本是想着寻个穷乡僻壤地方隐居,山水秀丽便好。”
唐浩青道:“娘子是病故?”
柳泌叹了一口气摇摇头道:“我那时只晓得她生得美,叫人心生欢喜,却不晓得生得美,还叫人心生恶嫉。我二人是外来客,乡人见她生得这般好看,男子见她都挪不开眼,便暗地里骂她是jīng怪……”
“怪我不察。”柳泌叹道,“她是于我未归家时,给乡人当狐媚jīng怪活活打死的……”
唐浩青心中一紧,不知如何开口,屋内静了许久方道:“……那些恶民……”
柳泌笑道:“善恶之分如何得之?他们当我娘子是jīng怪,只怕她吸人阳气要害人……世人愚钝,如何化得?”
唐浩青道:“化世人作甚?”
柳泌忽转头意味深长看他一眼,道:“要化的,只我一人之力难化。”
说罢站起身来,宽袖一摆,道:“到时辰了,贫道这便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