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门内称作什么?”崔宏终于开口道。
唐浩青便笑了,摸到他脸上,嘴角处按一按道:“鹘鸼。”
崔宏道:“听你师弟的,到了青州须得万事小心……手莫乱摸。”
唐浩青一只手在崔宏面上摸了个遍,才道:“好好……怎都这婆妈。”
崔宏道:“嗯,睡罢。”
唐浩青:“……”
“……先松开。”唐浩青道。
崔宏便将他松了,自己翻到一旁。
唐浩青翻覆一阵睡不着,便道:“崔宏?”
无人应声。
“……睡得倒快。”唐浩青忿然道。
再翻了一阵便也睡熟了。
☆、十二
“车里什么人?公验可有?”
唐浩青迷迷糊糊给人吵醒,觉出马车停了。
要入城了。
便撩了布帘看一眼:“入城了?”
守卫正查二人过所,青州不比长安,少有商队来去,一时半会儿作假行不出告身来,短短一条过所,反复看了几回,再比照二人相貌,这才放了行。
崔宏道:“我去寻住处。”
唐浩青道:“见着檄文了?”
崔宏转头看一看他,再转回去道:“没有。”
唐浩青道:“没有就没有罢……我到青州,姓李的怕是比我还早得消息,这会儿便要去jiāo差……”
“现在便去?”崔宏未回头,单问道。
“去罢。”唐浩青道,“一会儿来捉人了。”
崔宏将马车驻了,待唐浩青下了车,将车上藏着布包提了道:“我替你去?”
唐浩青自他手里接了布囊身后一缚道:“说胡话呢?你晓得见了人说什么不?”
崔宏笑道:“你教我?”
唐浩青将袖口整一整,抬头瞧他一眼道:“旁的事可教,这说话怎么教。”
“嗯。”崔宏应一句,“这便走了?”
唐浩青到他唇角亲一记道:“走了。”
“小石河……”
“记着呢。”唐浩青笑道,“等三日罢。”
崔宏点一点头。
唐浩青身形一晃,轻巧跃上檐去,单脚稍挪一步,身后竹翼哗啦抖开,飞鸢凌空直向东面dàng去。
崔宏看一会儿,便又跳上马车,去寻住处了。
只身闯营算不上,唐浩青一人来jiāo差,内堡里点案只jiāo了他三人,按理说旁人不可知,主母却……
唐浩青于无人空处隐了身形,将怀里书信取出来,对日照一照,琢磨不出个大概。
主母意思,这书信是要给李师道?
还是给自己看过便作数?
同尹成说话时唯独漏了这句不问,未叮嘱便是不打紧,向来胆大,便将信拆了。
“沈重禄、萧呈、施来彦。”
拆了信,纸上只有三个名姓。
余的不识,头一个,自己旧名姓还是晓得的。
晋北身世听过些许,祖上萧姓……那么这萧呈想必便是晋北旧名。
唐浩青断人断事都机敏得很,内堡里论武学虽未必多少名号,单论智,向来只有他叫人吃亏的份。
那最后一个,便是唐尹成了。
唐浩青合一合眼,将书信小心收了,叹道:“……兵行险招。”
夜里,李淄青酒足饭饱,穿廊走,到偏处去。
近来方得的一个宠婢,正巧正妻有孕,这婢子端的千娇百媚垂柳姿,白日里手下寻不着那唐门探子,痛骂了一顿仍是积了气在身,总要寻香解火。
掌灯的退出去,屋门一掩,做伟男儿怎可摆出急色样子,要待佳人投怀送抱。
扑地一声,灯便灭了。
“什么人?”
这灯灭得不寻常,几步里无人。
“李淄青。”来人恭恭敬敬一句。
李师道不傻,这般行事加之日里回报,自然心里□□分明了。
“唐门的?”李师道问道。
“是。”唐浩青答。
两眼摸黑,李师道惜命,怕这唐门弟子随时结果了他,亦不敢贸然喧嚷出声,计较之下只好qiáng捺怒气同他周旋。
“说的是五日……”李师道顿一顿,“唐门如今不守信了?”
“路上跑死几匹马,给山匪劫了,扣了几日。”唐浩青道,“望李淄青海涵……”
说的句句属实,确是给山匪劫过了。
“空手来jiāo差?”
唐浩青听出李师道一句话里多少故作镇定,想着这门错差有机可乘,便道:“自然不是……李淄青要的不就是那武元衡人头么,这便带来了。”
李师道晓得自己分明出的是人头两个,带来的只有一个,且不说这么多日来人头千里迢迢送来还余多少皮ròu,便是唐门真有什么保人头不腐的秘法,这门生意终归是唐门失了手,本是急着要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