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蛊手记_作者:微笑的猫(34)

2016-12-10 微笑的猫

  “差不多,”医生笑了,“所以她要打你。”

  “那……那那!”豹子不甘心,“这家人凭什么就把死人埋在屋后头!我们外面人又不知道!”

  “不是一家这么埋,也不是长久埋,是埋了等她烂。”医生说。

  “还真是拾骨葬?”楚海洋问。

  “你们的专有名词我不太懂,”医生说,“我观察来,一般是家人过世后,不论男女,都埋在屋后背yīn地方,每天拿滚水浇三次,等到完全腐烂了,就把骨头拣出来——ròu当然烂没了——洗gān净后用白布包着,拿到族长家里去做一番仪式,然后装进瓦罐子埋到山里去。”

  “山里哪里?”

  医生凑近了,压低声音:“你知道吧,拥翠山区是一个相对封闭的环境,这种事qíng外人当然是不能参与的。但1968年寨子里老族长去世,出殡时我偷偷跟着去了,是那边一个大山dòng。族长的尸骨是用棺材盛着的,小伙子们用粗麻绳系着腰挂在山崖上,慢慢把棺材悬下来放进dòng里。”

  夏明若拍着老huáng说:“哦,原来是那个dòng,难怪,难怪。”

  “那我再问你一件事。”夏明若说,“关于豹子身上的白毛你知道些什么吗?”

  “我也觉得挺奇怪,”医生支着头说,“明明是濮苏彝族的遗传病,他怎么就患上了。”

  “啥?”楚海洋和夏明若同时站起来,木排很是晃了一晃,医生紧张说:“别乱动!要翻的!”

  “遗传病?”

  医生点头:“嗯,濮苏彝族这个支系非常小,大概全中国也只有这么一个寨子。濮苏寨子的成年人其实背后都长有簇状白毛,有多有少而已,所以他们一般不光膀子,而且也不与外界通婚,结果种族便退化萎缩得很厉害。1966年我来的时候寨子里有一百一十户人家,现在只剩八十一户了。1975年疾病普查时我还为这个打过报告,不过一直没有回音。唉,到底什么毛病呢?”

  另两人心里想:程同志啊,这不是毛病啊。

  “别信,过来,”楚海洋勾住夏明若的脖子拉他到一边,“把你爸捏造的养蛊理论再对我说一遍。”

  “混账!”夏明若怒目而视,“家父治学严谨,每一字一句,均经严格考证!”

  “行,”楚海洋说,“你将他严格考证后捏造的理论对我说一遍。”

  “家父是这样捏造的,”夏明若凑到他跟前,“蛊虫可以通过母婴传播……哎哟我的妈!不会吧!”

  “你说呢?”楚海洋反问。

  “不管会不会,我先去吓了人再说。”夏明若jian笑着往木排前方走去,不一会儿豹子的号叫夹杂着老huáng的惨叫声,凄厉地回dàng在平静的江面上。

  水流转了个弯,桃花江两岸的青山连绵,山峦间遍布梯田,在夕阳下亮晃晃如明镜一般。再走三四里就是拥翠乡,靠了岸豹子却死活不肯下来,夏明若越劝他越不肯,于是只好就此分别,楚海洋和夏明若跟着医生去乡政府投宿。

  夜幕降临,糙丛里的蛐蛐儿轻轻叫,所谓的乡也不过是个稍大的村庄。

  三个人慢慢地走着,楚海洋低声与夏明若说话:“我们假设,附骨之蛆,只在他一个民族支系里传承,外人也必须接触骨殖才能被传染。如果人是活的,肌ròu皮肤还在,就不会影响到旁人对不对?”

  夏明若点头。

  “那同样是接触了骨殖,为什么我们俩没出现豹子那种状况?”

  夏明若撇头想了想:“难道是我被老huáng咬过?”

  “……这么说来我也被它咬过,”楚海洋说,“但是……喂!别信!”

  夏明若已经抱着老huáng呼天抢地去了:“老huáng啊——你告诉我!你告诉我你只是一只普通猫啊!毛主席啊——我苦命的老huáng啊——”

  道德明显有点儿偏差的医生竟然还劝:“唉,人各有命啊,小夏同志你想开些……”

  夏明若一看,太好了,有人鼓舞,表演更加投入。

  终于有天籁般的声音阻止了这一切,电线杆上的高音大喇叭响了起来。先是一段激越的进行曲,而后是乡广播站播音员不知所云的本地普通话:说是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万年长,水稻产了多少斤,土豆产了多少斤……